第33章 茫然

◎表妹為何見了我就逃?◎

廳內落針可聞。

眾人皆屏氣凝神, 等著答案。

謝泠舟回身看了崔寄夢一眼,她渾身緊繃著,連下顎都在咬緊。

這種模樣, 在夢裏那種時刻會激起他更兇狠的肆虐,可眼下他只覺難受。

若非顧及眾人在側, 甚至想伸手去把她眉間蹙起的褶皺撫平。

謝泠舟不動聲色收回目光, 再次掃向玉氏, 玉氏不敢與他對視, 而是看向崔寄夢, 隨後一字一句,說出了一個名字。

廳內眾人嘩然,就連謝泠舟也有一瞬的訝異, 崔寄夢更是震驚得連連往後退,喃喃道:“不、這不可能……”

玉氏看她的眼神裏原本有怨懟,很快變為戲謔, 甚至摻著些幸災樂禍:“小姐不願信, 因為那是你的親人, 但貴人們想想,為何崔將軍會剛好出現在園子裏?如果那是湊巧, 那他明明和別人有婚約, 為何會願意在大小姐求歡時迎合她?大小姐中了藥,崔將軍可沒有, 這一切難道不巧麽?”

崔寄夢定定看著地面, 回想阿娘和阿爹相處時的細節, 阿娘總是冷淡疏離, 而爹爹則好哄賴哄, 爹爹戰死後, 阿娘卻不掉一滴淚,甚至在得瘋病時還對著爹爹牌位痛罵道:“崔衡你這個混賬!”

種種跡象,似乎都與玉氏所言吻合。

所以,爹爹才是給阿娘下藥的人?

那她算什麽?

阿娘當年發病時想掐死她,也是因為怨恨爹爹毀了她的人生麽……

“表妹。”

身側有人輕聲呼喚,把崔寄夢從那些長得無邊無際的白綾和哭聲中扯離。

她茫茫然看了他一眼,一雙眸子沒有焦點,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謝泠舟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轉過身,冷著臉將雲飛身上佩劍拔出。

即便不確定玉氏所言是真是假,但是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是崔將軍。

否則受傷害的只會是崔寄夢。

劍尖直指玉氏咽喉,語氣越發寒涼。

“你在說謊。”

玉氏瑟縮著,出於骨血裏畏懼權貴的本能不敢看他,但笑得卻十足的瘋魔:“公子真好笑!我為何要說謊?”

謝泠舟手中的劍一點點逼近玉氏,劍尖直指其咽喉,冷聲道:“因為你知道崔將軍已死,無法自證,但倘若崔將軍想求娶姑母,以崔將軍當時的風頭,豈用得著下藥?若我沒猜錯,支使你的人就在京陵,有權有勢且拿著你的把柄。但那人可以威脅到你,我照樣可以讓你及你的家人痛不欲生。”

玉氏面目扭曲,笑得狂放:“家人?哈哈哈,我有什麽家人!我為家人著想,他們卻一個二個賣了我換好處!他們愛死死愛活活,我管不著!最好公子叫人把他們折磨得生不如死才快活!我害了大小姐,我知道閻王爺不會放過我的,但我沒必要說謊,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都與我無關了,我這輩子都活成這樣了,死了跟活著有什麽不同?”

說罷猙獰一笑,大力往劍尖沖!

眾人始料未及,本以為玉朱兒多少會貪生畏死,因而才選擇利誘,好問出幕後之人,誰知她竟如此瘋魔?

血噴射開來,謝泠舟迅速收劍,擋在崔寄夢身前,阻隔了她的視線。

玉氏瞪著眼倒在地上,當即斃命。濃稠的血腥味充斥滿屋,眾人紛紛背過身,擡袖掩鼻。雲飛見多了血,倒也從容,當即喚來人將玉氏擡出去,收拾現場。

他望向主子,只見謝泠舟官袍被染得越發的鮮紅,眼底都映著血紅的顏色,好比蓮台上的觀音沾染血色成了魔。

雲飛略微詫異,主子最愛潔,以他的性子,換做平時是會躲開的,但方才那一瞬間,他卻故意擋在表姑娘身前。

且玉氏不過一無權無勢的婦人,若按公子平素的手段,定會換個更利落的法子,絕不會是像今日這樣與之周旋。

好像在顧慮旁人對他的看法?

這實在不像公子的作風。

對於公子的心思,他猜中了七八,想到在長公主府那日,趙昭兒失落離去的背影,一時不知該是喜是憂。

廳內很快被拾掇如初。

謝泠舟一貫衣冠整齊,即便此時嫌惡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褪去外袍,只是掏出帕子擦拭了雙手。

一直旁觀的謝蘊蹙眉看著兒子,早就知道這孩子有反骨且分外冷情,如今見他渾身是血卻面不改色,更顯出幾分其母年輕時的傲然散漫,一時心情復雜。

如今皇族和門閥平起平坐的局面改變,皇族漸漸收攏權力,今上有意打壓幾大門閥,而底下想坐收漁翁之利往上爬的家族更是伺機而動。玉氏如今並非謝府奴婢,其子亦有官身,威逼的做法易落人把柄。

玉氏的話尚且真假難辨,但謝泠舟為顧全崔寄夢顏面,選擇質疑並繼續逼問玉氏,這倒與謝蘊不謀而合。

他目光指向玉氏之子和那中年男子,問謝泠舟:“這二人你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