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口誤

◎上次在馬車裏◎

和謝泠舟的道觀之行約在三日後, 離中秋只有不到幾日,天高雲淡,涼風送爽, 正是出遊的好時節。

從琴館回來後,崔寄夢便和院裏人打過招呼, 稱不日要和長公主一道出遊, 不便帶侍婢, 采月便也不多想。

赴約這日清晨。

梳妝時, 崔寄夢低頭看了看胸口, 特地囑咐采月取來束胸的綢布。

采月不解:“小姐是和長公主殿下出遊,也要束胸麽?”

崔寄夢紅了臉:“時下以翩然出塵之態為美,我不想顯得太過冶艷。”

采月知道小姐一直偏愛清冷美人, 可她羞臊的模樣實在可愛,忍不住調笑:“我還以為小姐是要和哪家公子私會呢。”

話說完,見鏡子裏的姑娘眼睫撲閃, 真真像心虛了, 采月頓時無奈, 小姐這樣,她更會忍不住誤會的。

一切就緒後, 崔寄夢乘馬車到了同謝泠舟約好的一間茶館裏。

為防被人認出來, 下馬車後她借團扇半遮著面,短短幾步路, 走得提心吊膽, 到了雅間裏, 謝泠舟已坐在裏頭侯著。

崔寄夢視線照常只敢落在他下巴以下, 見到他衣袍的顏色, 團扇更不敢拿下了。

她和大表兄, 竟像是約好了一般,都穿了皦玉色的衣裳。

只不過她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大表兄似乎不是,因為他今日這身錦袍做工精妙,烏發用玉冠梳起,另一半垂在身後。

比平時還要好看。

謝泠舟掃過她玉色衣裙,眼裏蘊著笑,對上團扇後露出的那雙眸子,笑意更明顯了:“這茶館是我名下產業,不會有人多嘴,你這樣,倒容易顯得你我不清白。”

經他點醒,崔寄夢才覺著自己的確過於謹慎了,時下京中民風開放,女子甚至可單獨會見男客,雖然謝府家風嚴,但出了謝府,她還這樣便有些格格不入,反倒坐實了做賊心虛這點。

她稍稍放松了下來,卻聽到謝泠舟又問:“你沒帶侍婢吧?”

這句話一出,那種背著眾人私會的錯覺又卷土重來,崔寄夢盡量坦然,低聲說沒有,“我同院裏人說要和殿下出遊。”

“嗯。”謝泠舟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將眼底的笑映入茶水中。

雅間裏只有他們二人。

崔寄夢如坐針氈,大表兄卻不緊不慢地喝著茶,她怯怯催促:“我出門太久也不妥當,表兄,我們能不能早些出發?”

謝泠舟放下茶杯:“走罷。”

出門時,崔寄夢特地落在他身後一段距離,目光也刻意放在別處,裝作不同路。

好容易上了馬車,她一顆心還未放下來,車門打開,大表兄進來了。

崔寄夢面上還算從容,身子卻不聽使喚往裏縮了縮,謝泠舟她如此,解釋道:“京裏識得我的人太多,騎馬易惹人耳目。”

原是如此。

她朝他微微笑了笑,又往裏挪了挪,直到把自己嵌入馬車最角落裏。

對此,謝泠舟頗無奈:“你怎麽總是這麽怕我?我又不會把你吃了。”

話說得很坦蕩,崔寄夢心想大表兄一定是記不得夢裏他是如何對她說的,可她記得清楚,一回想起那些曖昧的話,就很想伸手攏一攏衣襟,又怕這個動作讓謝泠舟也記起夢裏他哄她的那些話。

斷不能做這個舉動,否則他一眼便知自己在想歪,她低頭含l胸,沉默地坐著。

大概是為掩人耳目,謝泠舟安排的這輛馬車比上回探訪胡商時乘的還要小,身處這方寸之地,好像回到了在馬車上“報答”他的那個夢裏,崔寄夢越發不敢動了。

大表兄就在對面端坐著,心如止水,氣度高潔,她若是露出羞赧或不自在的神情,反而襯得她心思不純。

那就比比誰更冰清玉潔。

崔寄夢若無其事,坐直身子。

無聲僵持了許久,謝泠舟忽然出聲:“上次在馬車裏,你膽子倒是大一些。”

“啊……”這話像把鑿子,將崔寄夢偽裝的從容鑿出一道口子,她成了只被敲碎殼的烏龜,無處藏身,身子又往裏縮了縮,下意識問:“哪一次?”

謝泠舟清清淡淡的目光飄過來,略挑了挑眉:“還能有哪次?”

崔寄夢這才想起,他們在現實裏只有一次同乘一車,若說還有一次……

便是在那次夢裏,但當時他們也不是像現在這樣客氣疏遠,她坐在他懷裏,二人姿態親密到了不分你我的地步。

但那是夢,夢本身就離譜,以他們的關系明面上去回憶那些事,是悖l倫。

可她不僅將夢境和現實弄混了,還當著大表兄的面說漏嘴。

崔寄夢懊悔不已,再也說不出話來,索性埋著頭,假裝方才是口誤。

謝泠舟壓下長睫,她越用這種懵懂無措的眼神看他,他越想像夢裏那樣對她。

不,遠遠不夠,要比夢裏更過分。

但心知再逗弄下去她只怕會受不住,他掀開簾子:“今日天色不錯,適合出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