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立威。◎

回到素馨苑的正房,秦妧對鏡卸去妝容,露出一張出水芙蓉的嬌面。

塗抹桃花膏時,她轉頭叫來暮荷,“去灶房看看,早膳備好了沒。”

世子的院落有單設的小灶,裴衍是個喜安靜的,很少去府中的膳堂用飯。作為妻子,不說十成稱職,也有做到七八成,決不能讓夫君回來沒有飯吃。

暮荷點點頭,顛悠顛悠地走了出去,可很快就哭喪著臉回來。

“小姐,灶房的廚子們好生傲慢,眼珠子快長到頭頂了,都不拿正眼瞧奴婢。還說侯爺即將啟程,府中公子和小姐都會到膳堂作陪,素香苑今早不開火。”

秦妧頓住塗抹的動作,廚子們的話並沒有問題,可......無人來知會她要去膳堂作陪。

自己貿然前去,是否會失禮?

眼看到了開膳的時辰,秦妧吩咐暮荷去打聽一下山鵑苑那邊的動靜。

假若三弟妹要去作陪,身為長媳,沒道理缺席。

從荷包裏拿出幾兩碎銀,她叮囑道:“探聽消息也需打點,這些你先拿著。”

暮荷收了銀子,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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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閑情,三爺裴池瞧見院中榆錢兒滿枝,心裏開始發癢,正巧父親今日離京,他也能去外頭尋點樂子,贏上幾把。

裴池和裴灝容貌相近,反倒是與裴衍容貌皆不相像,但裴灝面相偏硬朗,裴池偏陰柔,笑起來時壞壞的,嘴甜風流,能說會道,最討女子歡心。

坐在院中刺繡的妻子聞氏瞥見他臉上稍縱即逝的蕩漾笑意,就知他又坐不住想去外面逍遙了。

“我可跟你說,待會兒還有家筵,你把心給我收住了。”

聞氏是個看似精明的女子,嘴皮子也溜,想跟她爭吵,那是自找氣受。裴池是個花叢老手,哄女人自有一套。

很快,院子裏就傳出鶯鶯軟啼。

葫蘆門外的侍女們低著頭把風,早已習慣了這對夫妻的放縱。

可初來乍到暮荷哪會習慣,聽得裏面的聲音,鬧個大紅臉,趕忙拉過一個把門的侍女,塞過二兩碎銀,“好姐姐,我跟你打聽個事。待會兒的家筵,三奶奶也會去嗎?”

侍女認出暮荷的身份,顛顛銀子,“是呀,我們奶奶也會去的。”

暮荷訥訥點頭,回去復命。

那就是說,聞氏收到了邀請。秦妧按按額骨,“世子可回來了?”

“奴婢路過書房時,瞧見書房敞著門通風,應是還沒回來,在侯爺那邊呢。”

裴衍與父親議事,無暇他顧,更不提前知曉家筵的事,沒派人來知會這邊也是情理之中,但楊氏總不至於孤立她這個長媳,八成是有人從中作梗,攔截了傳信兒的仆人。

會是誰呢?

秦妧沒有立即懷疑楊歆芷。

能在侯府立足、口碑極好的表姑娘,心計和手段不會太過露骨。

想揪出作梗的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與婆母對證,從第一個傳口信的人入手,順藤摸瓜。只是,這點兒小矛盾就要驚動婆母,未免小題大做,落下個愛告狀的名聲。

反正是受了邀,落落大方地前去,先應付了眼下再說。

打定主意,她換了一條月白抹胸,搭配欹紅百褶齊腰長裙和同色抹領褙子,手搖忍冬流蘇團扇,綺粲華麗地出現在膳堂門口。

除了安定侯夫妻和裴衍,其余人都已到場。

裴氏的長輩們對秦妧還不熟悉,不免多瞧了幾眼,沒一會兒,就有上了年紀的姑婆拉著她入座,穩穩當當坐在了裴悅芙的旁邊。

裴悅芙正跟另一側的聞氏聊得歡愉,見秦妧坐在身邊,輕哼一聲,挪了挪自己的紅木椅,以最小的動作表示了排斥。

秦妧沒打算計較,一個被寵壞的小丫頭,再有個一年半載就要及笄定親了,礙不了多久的眼。

反觀聞氏,倒是客客氣氣。不過,聞氏出身伯府,骨子裏自帶傲氣兒,對她這個攀高枝的長嫂,或多或少是看不起的吧。

秦妧靜坐在那,與引她入座的姑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巧妙地避開了自己身世的話題。

姑婆還想打探,但發覺這丫頭是個嘴嚴的,暗自搖搖頭。歷代裴氏的嫡媳,身家皆富貴清白,怎會橫空多出個來歷不明的孤女?

但沒有不透風的墻,貴胄世家早有風聲,說此女是敬成王的私生女,而安定侯不過是賣了敬成王一個很重的人情,才會在次子失蹤後,由長子代為取之。

這時,裴勁廣協同妻兒走進來,氣氛一下熱鬧起來,沖散了姑婆的猜疑。

秦妧跟著起身,目光越過人墻,落在裴衍身上。

伴著春暉前來的男子,飄逸隨性,有種別人都在為活而活,他在乘舢賞花的自在感。那份沉澱的從容,是她渴望的。

而在她看過去時,他也看了過來。

鳳眸清潤,盛了璀璨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