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裴衍繞過桌子,扣住秦妧的肩:“不可。”◎

為裴衍“吹”拂完背上的藥膏, 秦妧覺得腮幫酸澀,沒好氣地留下一句“把衣衫穿上”,轉身走出隔扇, 吩咐茯苓去上膳了。

深知適可而止、循序漸進,裴衍沒再“賣慘”, 從湢浴出來後, 簡單用了滋補的藥膳, 就躺回了拔步床, 靜等妻子回來。

二刻鐘後, 秦妧是回來了,卻是從櫃子裏拿出一套被褥,平鋪在了窗前的軟榻上。

意識到妻子要與自己分開而眠, 裴衍溫聲道:“還是我睡榻吧,你來睡床。”

秦妧沒有理會,掀開被子躺進被褥中, 背對了一會兒, 喚道:“裴衍。”

“嗯?”

“你從何時開始......喜歡我的?”

裴衍側躺在床上, 透過半垂的帳簾,看向女子的背, “不知不覺吧。”

“總會有個清楚自己心意的時刻。”

裴衍淡笑, “等妧兒喜歡上為夫就會知道,喜歡這一時刻很難被界定, 而在你確定自己喜歡一個人時, 你會發現, 或許早就情根深種了。”

火燭泣淚, 映亮桌上的銀罌和釉器, 也映亮了隔扇旁的函匣和熏爐, 屋裏橙黃暖煦,無一處暗角,包括秦妧的心。

秦妧沒再追問下去,反復“咀嚼”著裴衍最後那段話,慢慢合上了眼簾。

屋外蟲聲不斷,明日又將迎來晨光,傾灑在萬物之上,綺粲煦媮、杲杲皓曜,融得了寒川,化得開冰河,一切都將向陽而生吧。

秦妧說在心裏。

長子清醒,楊氏松了一口氣,同時又生出濃濃的惆悵,於深夜執筆寫下一封家書,將次子和敬成王的事一並告知給了丈夫,並讓人快馬加鞭送往湘玉城,想要了解一下丈夫對這兩件事的看法。

待收到丈夫回信時,已是立秋日。

楊氏於妝台前拆開信函,僅僅閱了一半就僵了面龐。

丈夫在信中說,“紅顏”為禍水,若是連最後一點兒孝心和感恩都失了,必然會釀成滾燙的巖漿,摧毀侯府的氣運,望妻能以主母的身份正視此事,嚴家風、逐禍水、凝親情,剔除妖女長媳之名,保裴氏興旺不衰。

楊氏攥皺了信函,對鏡搖搖頭,不覺得錯在秦妧,畢竟生父不仁在前,又縱容現任妻子詆毀前妻之名,身為女兒,怎能苟且不去計較......

她雙手撐額,頗感頭脹,今日諸事不順,都圍繞著一個“恨”字。次子恨長子、長媳恨生父,這冤冤之債,何時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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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楸樹繁茂,桂花也即將迎來盛放,雖天氣還是炎熱,但早晚會涼快許多。

裴衍的傷已痊愈,每日按部就班地上下值,與秦妧還在分榻而居,前日還因偷親了一下臉頰,被攆去了書房。

誰能想象,姱容修態的裴相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傍晚霞光滿天,高溫中透著絲絲涼風,秦妧從鈴蘭苑回來時,發現府中木匠正在涼亭內安裝秋千。

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亭邊,見她回來,溫笑著迎上去,“聽悅芙說,你喜歡蕩秋千,咱們在院子裏安一個。”

小姑子這張嘴啊......

近些日子,也不知裴悅芙那丫頭是不是與楊歆芷交惡了,總喜歡纏著她,還會邀她去鈴蘭苑小坐,不是分享零嘴就是閑聊家常,嬌憨的小模樣時不時會逗得她哭笑不得。

不管妻子會不會喜歡,這都是討好的一種方式,裴衍像個賢夫一般,在木匠們收工離開後,拿過抹布擦拭起秋千上的木頭屑,以免刺破秦妧嬌嫩的肌膚。

看他任勞任怨的樣子,秦妧撫上還很平坦的小腹,“結實嗎?我怕嚇到孩子。”

“反復加固了。”裴衍握住秋千的兩根麻繩,示意秦妧過來試試。

金燦燦的傍晚,秦妧像只傲然挺立的白鶴,邁開優雅的步子,不緊不慢地拾階而上,讓等在亭中的男子成了為她遮隱身形的杳靄雲霧,也成了任白鶴棲息的牢固椏枝,不會讓她有半點閃失。

穩穩地坐在秋千上,秦妧抓住兩側麻繩,小幅度地晃蕩起來,粉白的裙擺隨風飄曳,露出一雙小巧繡鞋。

裴衍站在後面,靜靜凝著她纖細的背影,提醒說可以再大幅度一些,“有我在的,沒事。”

秦妧加大晃蕩,恍惚找回了年少時沒有享受過的樂趣。

葫蘆門外,久不現身的楊歆芷望著涼亭中的一幕,覺得甚是刺眼,那個天之驕子一樣的表兄,為這女子一再折腰,卻對她一再疏離,使她快要動搖賴在侯府的決心了。

白了一眼,她快步離開,等回到客院時,忽聽一聲輕蔑的笑傳入耳畔。

轉頭看去,見庭中站著個紫衣身影,甚覺詫異。

“二表兄怎麽來了?”

庭中除了裴灝再無其他人,楊歆芷有些心慌,如今的裴灝像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縱使吏部一催再催,也不回朝中任職,不知是徹底頹廢了,還是在打什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