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妧兒快生了,你能不能過去一趟?◎

路途迢迢, 在楓葉染紅、丹桂飄香的金秋時節,秦妧一行人來到了皇城以西數千裏的一座城池,落腳在楊氏出閣前的閨友徐夫人的府中。

徐夫人的祖父是帝師太保, 丈夫是在這座城池駐兵的提督,爵號樂熹伯。裴衍上次就是想將裴池送到這位伯爺的手上歷練來著, 卻逢弟媳聞氏有喜, 打消了念頭。

收到楊氏的信函時, 徐夫人立即帶人迎出了府, 當見到風塵仆仆的秦妧時, 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上次收到姐姐的來信,聽說時寒娶了位美嬌娘, 我還在回信中跟姐姐打趣,問姐姐能有多美,今兒一見, 只能說我膚淺了。”

既是打趣的話, 又怎能用膚淺來形容。秦妧深知徐夫人是在說笑, 也回了一個甜甜的笑,“要叨擾夫人一段時日了。”

“哪裏話!”徐夫人握著秦妧的手進府, 扭頭吩咐管家盡快安頓其余的隨行之人。

傍晚, 樂熹伯從操練場趕回來,與秦妧碰了個面, 叫她安心留在府中, 不必去想其他的事。

看得出, 這對夫妻與婆母的關系很好, 秦妧那顆懸著的心滿滿落了地兒, 也就安安穩穩地在客院養起胎。

時至中秋, 人盼團圓,可秦妧才剛剛來到這裏,縱使會想起裴衍,也因對陌生環境的好奇,轉移了不少注意力,加上府中沒有子嗣、妾室的勾心鬥角,耳根子極為清凈,秦妧每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與徐夫人閑話家常,日子倒也閑適。

然而,當新鮮褪去,空洞的寂寥便源源襲來,秦妧每晚在睡前都會跟肚子裏的胎兒說說話兒,說的全都是關於裴衍的事。

婆母每月會寄來兩封書信,一封是寄給徐夫人的,一封是寄給她的。

寄給她的信裏,皆是細碎的家常,連素馨苑那只芙蓉鳥下了崽兒都沒有落下,卻唯獨對裴衍的事提的很少。

秦妧無法得知裴衍是否接受了她的強行離開,甚至開始不確定,不確定裴衍是否還惦記著她這邊。

他們之間仿若加固了一面青磚墻,隨著時日的增長,越砌越高。

另一邊。

前些日子烏煙瘴氣的侯府並沒有徹底消停,除了裴衍每日面無表情地上下值,其余倆子還是不讓楊氏省心。

在秋桂苑靜養的裴灝,只要一聽母親提起與楊歆芷的婚事就會氣到哆嗦,“兒說了,那次是個誤會,兒不會娶,表妹也不想嫁,強扭的瓜不甜,還是算了吧。”

楊氏氣不打一處來,“芷兒的清白受損,哪還有合適的姻緣?你身為表兄,焉能坐視不理?”

對於楊歆芷的境遇,裴灝沒有一點兒內疚,將被子蒙在頭上,一副絕不妥協之勢。

隔著被子,楊氏重重拍了一下快要氣暈她的兒子,無奈地離開了秋桂苑。

然而山鵑苑那邊,三子再次因為管不住自己去外面偷腥,與聞氏大吵了起來,還驚動了聞氏的娘家人。

正妻有孕期間,丈夫去外面偷腥本就不占理兒,楊氏拉著兒子上門致歉,顏面蕩然無存。

坐上回侯府的馬車,楊氏單手撐頭,疲憊不堪,勒令薛媽媽將裴池關起來,禁足到妻子生產。

“為娘怎麽生出你這個孽障?!”

裴池倒在用於閉門思過的廂房內,優哉遊哉地翹著二郎腿,“還不是母親太偏心,疏於對兒的管教所致。不過也不能全賴母親,大哥自幼超世絕俗,有著過人之姿,別說母親,父親也偏愛啊。”

雖句句是冷嘲熱諷,楊氏卻啞口無言,還在當晚給丈夫寄去的信裏,提到此事,並告誡丈夫,等兩個兒媳誕下子嗣後,一定要做到一視同仁。

可對於妻子的悔悟,裴勁廣視而不見,只關心自己再次向兵部遞上的申兵函能否批準下來,而長子是否能在其中出份兒力。

在給妻子的回信中,裴勁廣著重提起了此事,並希望妻子能幫忙勸勸長子。

收到信後,楊氏暗暗搖頭,因私下將秦妧送走,長子已許久沒有和顏過,每日除了早晚例行請安,再不會多言一個字,也未詢問過秦妧的下落,都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自從送秦妧離開,楊氏時不時就會自問自責——

這麽做有用嗎?

這一切不該讓秦妧承擔啊。

摁了摁額頭,楊氏愈發自責,可眼下沒有更好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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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牧走進素歆苑的書房時,裴衍正在批閱一份公牘,自從秦妧不在,這已經不知是他不眠不休的第幾日了。

“世子,喝些參湯。”

承牧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也不是個在起居上心細的人,更不會管人閑事,但看著焚膏繼晷的裴衍,還是多了嘴:“大奶奶現就在樂熹伯夫人的身邊,世子若想接......”

“不必了,她需要清凈。”

裴衍面上很安靜,像在闡述尋常的事,繼續在公牘上書寫著,連眼皮都沒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