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許笑。◎

在湘玉城逗留的兩個月裏, 秦妧隔三差五就會隨裴衍一同練習騎射,技藝有了明顯的提升。

不得不說,裴衍是個很厲害的師者, 言傳身教又耐性十足,將秦妧教得有模有樣, 恣睢馳騁時, 頗有幾分颯爽英氣。

青翠的草地上, 裴衍身穿霜白長衫, 負手而立, 眼看著秦妧手握韁繩,傾身縱馬從面前經過,面上溢滿笑意。

或許這才是她最放松的樣子, 曾經那個只身尋父的女子,壓抑了天性。

望了一眼炎炎烈日,裴衍撚起兩片樹葉放在唇邊, 吹了幾聲。

在悅耳的音調中, 三河馬緩緩停了下來, 還曲起前蹄,在原地踏了踏。

秦妧抹把汗, 拍拍馬匹的長頸, 在裴衍伸手欲抱她下來時,身子一轉, 兀自跳在草地上, 轉身之時向後一拋, 將馬鞭丟在了裴衍的手中, 隨後扭頭翹唇, 霸氣又俏皮。

就好似身後的男子不是夫君, 而是隨行的侍從。

裴衍沒計較,牽著三河馬走在秦妧身後,跟她說起自己的事,“再有小半月,新委派的知府就會到任,為夫既能身退了。”

秦妧點點頭,放緩步子,將自己的小手指擠進他的掌心,“那咱們是不是就可以去尋藥了?”

“嗯。”

為周芝語徹底治愈眼疾,是對裴衍彌補遺憾最好的方式,秦妧已列出了詳細的路線圖,只等躬行了。

回到衙門,沒等裴衍邁進內院的門檻,就見廊道上跑來一個肉乎乎的小團子。

小團子張開手,一口一個“爹爹”地喊著。

孩子的成長,每日都會帶來驚喜,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冒出幾個新鮮的詞兒。

裴衍彎腰將兒子抱起,掛在左臂彎,與迎面徐徐走來的承牧對上了視線。

再有半月,裴衍就能帶著妻兒隱退,而朝廷至今還未選出能夠鎮守一方的新任總兵,以至承牧還要繼續留任此地,暫理總兵一職。

只是近些年,朝廷文官輩出,卻極為缺乏文武雙全的儒將,但也不至於數月選不出一個能夠勝任湘玉城總兵的人,其中的緣由,還要從兵部溯源。

與皇城遠距千裏,裴衍無法面對面與兵部尚書交談,但也多少能猜到一些貓膩,無非是有人從中作梗,極力在阻撓承牧回宮。

經歷湘玉城一戰,如今風頭最勝的兩名武將乃是肖逢毅和承牧,兩人還都是扶持太子的重臣,但在東宮諸事的決斷上,承牧是不會與肖逢毅達成共識的,也因此可能受到了肖逢毅的排擠。

而最可能從中作梗的人,就是肖逢毅。

與承牧談完要事,裴衍帶著妻兒回到居住的閣間。一家三口躺在一張床上小憩,在雪霖不老實地爬來爬去時,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由著小霸王鬧騰,誰也沒去理會。

小霸王鬧騰夠了,窩在爹娘的中間。

裴衍扯過被子蓋在母子身上,像荒野的隼,以羽翼為妻兒遮擋著風雨。

**

皇城,敬成王府。

在與兵部尚書吃酒回來後,肖逢毅微醺著回到府中,直接宿在了新納的妾室房中。

又回巔峰的他,不再顧及妻子的想法,一連納了幾房妾室,徹底展露出了薄情的一面。

敬成王妃從不甘到痛苦再到麻木,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長,但這幾個月,已使她憔悴不堪,再沒了往日的光鮮。

肖涵兒還留在王府待嫁,當知曉父親重新贏回天子的重用後,哭著鬧著想要解除與三皇子的婚約,卻在一次次遭到父親拒絕時,明白了一個理兒,她在父親的心中,也沒比秦妧重要多少。曾經的她敢在父親面前嬌縱跋扈,是仗著有外祖父的勢力撐腰,而今外祖父都要看父親的眼色行事,她哪裏還有驕縱的籌碼!

外祖父尚且可以為了自己的骨肉,想方設法與不得勢的皇子悔婚。而她的父親,卻不願為她去得罪皇室。

這就是為人父的區別吧。說到底,父親是個薄情寡義的人啊,難怪當年能做出拋妻棄女的不義之舉。

想起秦妧,肖涵兒忽然有了同病相憐的悲戚感。

次日,肖逢毅在與心腹談及裴勁廣昔日的門客人脈時,想起一個人,一個淡出人們視線數月的人——唐九榆。

“唐九榆是個人才,若能為己所用,可謂如虎添翼。”肖逢毅靠在躺椅上,一邊品香一邊搖了搖頭,“就不知他今在何處。”

心腹笑道:“容屬下先去打聽一下唐先生的蹤跡,再安排他與王爺碰個面,到時候一切好談。”

肖逢毅道了聲“有勞”,細細打量起成縷的線香,猶如在看山澗彌漫的煙汀。

暮色籠罩的城外山澗中,手握折扇的唐九榆沿著溪流慢慢走著。自陳叔戴罪立功被赦免又與妻兒團聚後,他就一直想換種方式報答陳叔的恩情,於是來到皇城,賣掉了名下的幾間鋪子,將得來的銀子贈予了陳叔一家,送他們遠走高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