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3/4頁)

用人,不是只有籠絡一種法子。她想用這個眼皮子淺的庶妹辦事,就得先讓她疼,只有心疼了,她才能同自己擰成一股繩,才肯幫著她將傅簪纓的家產弄到手。

卻說五月二十二這日,正是江夏崔家與豫州劉別駕會親的日子。

兩家的兒女親事,已到了納吉這一步。小庾氏知道今日劉夫人會帶著妁人上門來,提前一日便將客堂布置一新。

什麽鎦金鑲翠的圍屏、沉檀雕花的茶案、漢蔡中郎的壁書、畫祖曹子的掛畫,一股腦裝點在室,放眼望去,當真書香繞戶,富貴盈門。

她之所以如此賣力粉飾,只因那劉家是清貴的門戶,而崔家雖名為皇後外戚,但十年前庾氏宗族被衛覦攪鬧得分崩離析,早已沒落,崔氏也跟著水落船低。此番能與劉家結親,還是皇後娘娘托了豫州太守夫人做冰人,那劉夫人才點頭答應。

論起來,倒是她家馨兒高攀了。

可又如何呢,只要女兒出閣後日子過得舒心,小庾氏便心願得償了。

她對這門親事最滿意之處,還不是門弟,而是劉氏家風正派,一門皆遵循著娶妻不納妾的家訓,這在蓄伎成風的京城世家當中,殊為難得。

崔馨人逢喜事,此日亦早早起來用心裝扮,梳嬋娟髻,點雙娥眉,唇頰淡掃胭脂,配一身桃粉色三繞曲裾,既不露張揚又不失淑麗。

至吉時,劉夫人攜婢仆媒人備禮登門,進得廳堂,兩方會面,自然好一番寒暄。

小庾氏請劉夫人上座,一切正談得好好的,忽聽家人來報:“顯陽宮佘公公至。”

小庾氏一聽,便知這是皇後娘娘派人前來禮賀了。

只沒想到竟是大長秋親自前來,她面上越發有光,余光輕睇親家夫人,矜持地微揚下巴,忙命請進。

佘信進門時,還帶進四個健奴。

他入室向兩位夫人請安,而後面含歉意地轉向小庾氏:“夫人見諒,奴奉皇後娘娘懿旨前來收物,唐突之處,萬請恕罪。”

“……什麽?”

不等小庾氏明白過來,佘信從袖中抖摟出一張幾折的白宣紙,道一聲:“搬。”

幾個健奴便風卷殘雲一般擡屏搬案,卷畫收瓶,一樣一樣往府門外的馬車上運。

“爾等這是做什麽?”小庾氏驚得站起,“罷手,此為吾家物,刁奴敢爾!”

劉夫人同樣皺起眉頭,尤其當兩個健奴近前搬走她席前的憑幾時,劉夫人看了小庾氏一眼,目中透出厭惡之意。

她平生結識人物,交往所見,還從未有失禮如此者。

“崔夫人請見諒。”佘信賠笑應付著,“娘娘懿旨,奴等也只是聽命行事。夫人也當聽聞天象有異,陛下下旨向東南散金之說,這便是送往烏衣巷傅娘子處的。”

傅簪纓……小庾氏臉色發白地晃了晃,忽就想起這些被搬走的東西,都是她這些年從顯陽宮求來的,而顯陽宮中物,又是姓傅那丫頭獻進去的。

這是怎麽話說,那丫頭反了天不成?可縱使皇後娘娘對此有何不滿,也不該在今日發作啊!

然一切阻止不及,待佘信一行事了告退,崔府的客堂之中,霍然比方才敞亮了許多。

用家徒四壁四個字來形容,不能說差強人意,只能說恰到好處。

但凡小庾氏將府內的貴重寶物少堆出來一點,必也達不到如此抄家遭匪般的效果。

劉夫人沉默著起身,小庾氏整張臉都木了,難堪道:“親家夫人,此乃誤會,待我稟明皇後……”

“崔夫人。”劉夫人神態尚且客氣,微笑道,“既然今日貴府有事,不敢叨擾。吾家小郎與令千金的婚期,改日再議吧。”

說罷不待小庾氏挽留,拂袖款款而去,所備妝禮,一並帶走。

“什麽?!都搬走了?”

崔馨在內室聽得變故,不信邪地跑到前堂去看,一進去,她幾乎不認識自家般,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那白禿禿的墻壁一如少女臉色,崔馨呆怔半晌,忽然捂面嗚咽一聲,奔回閨房撲到榻上大哭:

“丟死人了,如此被劉家看去,我今後還如何做人!退婚,退婚!我不嫁了!”

小庾氏正自急窘無狀,聽聞此言怒喝,“冤家,你給我消停些!為母這便入宮求見皇後娘娘,問明因由。劉氏、劉氏乃重諾的人家……總不會因此……因此……”

崔馨哭道:“說不嫁了,便是不嫁了!姓傅的小賤婢能退婚,我為何不能?正好現下太子表哥的身邊空出來了,我便去嫁東宮!”

小庾氏聞言,抖著手指住這小冤家,喉間痰湧,撲通一聲,當場氣得厥了過去。

幾家雞飛狗跳,烏衣巷歲月靜好。

當第三批箱篋運入烏衣巷時,卻是太子騎馬親自押隊。

不過時隔幾日,李景煥的臉色便眼見地憔悴下去。他近日被突來的頭疾所折磨,太醫署查不出病因,藥石罔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