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4/5頁)

庾靈鴻生來養尊處優

,如何忍受得住這種抽筋之痛,呻吟哭泣中,模糊地聽見衛覦說:

“喜歡養狗是嗎,那你就做一條狗吧,余生就這樣在地上趴著。想要便溺也簡單,吠兩聲,我的人便曉得了。當然,娘娘身份如此貴重,該打一條純金狗鏈,烙在你脖子上,才算對得起你。總而言之,狗怎麽爬,你便怎麽爬,狗吃什麽,你便吃什麽。”

衛覦的語氣平靜無瀾,沒有一個字蘊含殺機,可越是如此,寺門外那些從宮裏來的禁軍以及隨太子而來的守衛聽著越覺得膽寒。

他口吻越靜,眾人越覺得閻王點生死簿也不過如此,冷汗涔涔,不敢妄動。

端坐胡床上的簪纓,眸子裏氤出水光,被風吹起漣漪。

衛覦依舊無神色,又一槊,在嚎啕的庾靈鴻後腰輕輕擊碎一塊骨頭,使喚百斤兵械如使一片鴻羽,不重一分,也不淺一寸,庾靈鴻瞬間發出不類生人的一聲淒厲哀嚎。

衛覦吩咐:“在此處,給她植一條狗尾,種進血肉裏。用最好的金瘡藥,千萬莫叫死了。”

就在這時,槊尾忽而微沉。

卻是李景煥被母親的嘶喊聲激得血目欲眥,平白生出一股悍勇,忍著身上的傷起身奔上前抱住槊杆。

“衛覦,你要殺便殺我,不要如此折磨她……”

未及弱冠的狼狽太子沒了素日老成的風度,淚珠如血。

“她、她對阿纓做的,罪不容赦,可你這樣做與母親此前又有何異,阿纓還在看著,你莫要如此……想要出氣,就殺我吧!”

李景煥內心被劇烈的痛苦煎熬著,一方面,他恨不得親手殺死傷害阿纓的人為她報仇,可另一方面,這個罪魁禍首偏偏是他的母親。他心裏痛恨庾靈鴻,恨她心性扭曲,欺瞞得他苦,恨她生下了自己,恨自己的血脈裏流著她的血!

可要他眼睜睜看著母親被如此慘無人道地折磨,他又萬萬做不到。

衛覦很快幫李景煥了結了這份痛苦。

不見他如何動作,槊頭一刹掉轉,照著李景煥中箭的位置輕描淡寫捅了進去,再隨意向外一扯。

一條手臂,便生生從李景煥肩頭撕裂!

“啊!啊!!啊!!!”

大喊出聲的卻是庾靈鴻,她目睹孩兒斷臂,如癲如狂,不顧己身之痛奮力往外爬行,摸到那條腐朽的木檻,淒哭之音響徹山谷:

“你殺我,殺我吧!不要傷害我的煥兒!你恨的無非是我,求你殺了我吧!”

而倒在地上抽搐的李景煥,全身被噴射之血染透,咻咻急喘,已經連哭叫都沒力氣。

衛覦立在火光之下,袍角染血,側眸冷道:“錯了,狗豈會口吐人言。”

“要求我,就好好求。”

庾氏痛不欲生,牙齒咬出滿嘴鮮血,含淚道:“汪,汪。”

衛覦高聲問:“聽得見嗎?”

滿山遍野一刹響起健碩兒郎的齊吼聲:“聽不見!聽不見!”

如此場景,如此吼叫,在暗夜的山野,格外透出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獸性。簪纓聽著震耳欲聾的吼聲,忍不住抖著手站起來,手心裏滿是汗水。

她下意識向那變得有點陌生的背影蹭去一步。也僅是一步。

明知都被她看在眼裏,衛覦未回頭,只瞥視庾靈鴻,“我的人聽不見。”

庾靈鴻在這一刻,想死的心都不足以形容五內悲憤。可為了煥兒,她喉嚨嘶裂地大聲吠叫:“汪!汪!汪汪汪!”

一聲一淚,杜鵑啼血。

在戶籍最賤的兵丁面前,曾經高居雲端的六宮之主,最後一分可憐的尊嚴也被狠狠碾在腳下。

誰說唯死才恐怖,只要衛覦願意,他可以讓一副人身,便是一座活地獄。

“很好。”

衛覦似乎滿意了,收槊而立,微垂的眼睫在鼻梁兩側打下濃重陰影,與敞開廟門裏正對著他的一尊泥胎怒目羅漢,姿態何其接近。

“記牢了,庾靈鴻唯有一種死法,便是等著你的好兒子哪一天看不下去,親手用刀子捅進你心臟,幫你解脫痛苦,否則,我保你長命百歲,日日做狗。至於太子殿下,從此刻開始,你可以考慮是容忍生母受盡折磨,還是親手弑母了。

“千萬都別想著自殺,誰先死,剩下的那個,只會長久地活著,體驗百倍於今日的屈辱。”

他非但要讓他們感受生的痛苦,連他們唯一的死法也寫定。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敢傷阿奴,就是這個下場。

“你不是人……”

李景煥失血過多,卻還未完全昏去,聽著那一字字的詈詛,用盡全力吐出這一句。

衛覦將武器拋給身邊的謝榆,好脾氣地蹲在李景煥面前,俯身耳語:

“我是不是人不緊要,從今以後,你娘就是一條狗了。犬子,保重。”

說罷,他起身,穩步向簪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