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2/4頁)

王逍眉頭一皺,便知顧公要保簪纓,不能再一味攀咬她了。

可他亦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女子坐大成勢,與衛覦裏應外合,威脅到揚州京畿,一轉念,向上揖道:

“陛下,當務之急是弄清那道聖旨的原委。陛下往常縱寵唐氏女,縱其為所欲為,以至與竟陵王行止過近。這道聖旨沒有秘書監記档,必不是聖上之令,想來是有暗懷險惡之人,想借機生事,竟假傳聖旨,還望陛下嚴懲不貸。”

李豫微微凝眉。

那道冊封旨意,確確實實是他親手交給傅則安的。

然而王逍話裏的意思李豫也已聽懂,若他承認了聖旨的真實性,簪纓貴為公主,有人對她不敬,她所為便沒錯,他便沒了制約她的借口。

可他斷不能放任簪纓和衛覦混到一處,太危險了。

朕原本是想彌補阿纓的……李豫坐在龍椅上想,可她為何不聽話,偏把封邑選在豫州,還要染指弄兵呢?

“朕,確實未曾下過任何冊封諭旨。”李豫混濁的眼珠一瞬冰冷。

“此子假傳聖旨,罪不容赦,傳令,誅。簪纓不知者無罪,令其歸還蒙城,不予追究。至於豫州牧……”

衛崔嵬終於開口道:“刺史劉樟涉嫌包庇親眷,為政不清 ,在查清以前,臣竊以為應當停職待詔,另遣刺史為是。”

李豫眼光閃動,問:“愛卿以為何人可勝任?”

“豫州隔江拱衛揚州,地勢重要,不可等閑視之。”衛崔嵬沉吟道,“臣以為,秘書郎謝止久在禦前,簡在帝心,為政又清簡幹練,可擢此任。”

他身後的臣工聽後不禁交換眼色。

衛中書推舉之人,乃是荊州謝刺史的次子。

豫州夾於荊揚之間,向來是平衡兩州的關鍵,一旦偏倚,兩州合力,就恐直逼建康。都知道竟陵王和荊州謝氏有些交情,衛公這時候公然推舉謝止,不是私心太明顯了嗎?

王逍立刻道:“謝秘書雖為能吏,年紀卻輕,不適任此要職。不若尚書郎馬昶,處事清正,可以外任。”

衛崔嵬不在意地笑了笑,“若未記錯,這位馬府君,是丞相的門生吧?”

豫州到建康的消息有所滯後,台城君臣只知簪纓殺將,尚不知衛覦已潛裝入豫,為誰能既任豫州刺史爭論不休。

李豫聽他們當著他的面,公然爭權,心力交瘁地咳嗽一聲,殿中為之一靜。

李豫疲憊地擺擺手,“此事再議。”

……

衛覦一來,便接手了蒙城的軍防與政務瑣事。

簪纓肩負多日的擔子陡然一輕,不用再日夜繃緊心弦,反而閑下來。

不過這也意味著自那晚之後,她見不到大忙人小舅舅,總疑心他在躲自己。

這一日,簪纓正無事,接到了京都來的旨意。禦前內官騎快馬親自來宣旨,言傅則安假傳聖旨,有負皇恩,著令鴆殺。

簪纓看著內官身後隨侍端著的那杯毒酒,目光冰冷。

好一招卸磨殺驢。

她對傅則安沒有好感不假,卻也篤信,若無皇上的授意,他哪裏淘澄來的聖旨。而今皇上權衡輕重,出爾反爾,為了堵住知情者的口,便要殺人。

她淡淡道:“他死了。”

內官明顯一愣,“死了?”

正院的一間偏舍,窗子經久失修,射進來的天光晦暗。

傅則安端坐在案前。

書僮得知今日有宮中內宦來,憂心道:“公子,小娘子不會將您交出去吧?”

傅則安默然想,他從前對她做了多少錯事?在她孤立無援時熟視無睹,在她退婚後最艱難的時候妄言斥責,還拿她與傅妝雪相比,甚至他從小到大因是功臣之子受到的禮遇追捧,也全是搶了她的。

阿纓就是要他的性命,他何敢二話。

然而傅則安又深知她的心地。

“她不會的。”

房門突被推開,書僮嚇得激靈一抖,傅則安擡起頭眼,看見沈階。

“你自然知道女郎柔善,才敢孤注一擲來搏這個同情,不是麽?君子九德,某思來想去,還是偽飾二字,最適合你。”

傅則安正衣冠,“可否引我去拜見她?”

沈階微笑,“好讓閣下說我的壞話?”

傅則安淡道:“沈郎君絕非瓶甑小器,必能容量,不是麽。”

沈階轉身,“是女郎要見你。”

前庭,內官驚聞傅則安噩耗,追問緣故。

簪纓倒沒有耐心了,瞧著新修的指甲信口道:“公公也該聽說過,我養的狼咬人,他就是被那麽一口咬死的。公公可回宮復命了。”

說著,一匹通體雪白的狼從荒草叢中踱出,雄踞在簪纓腳下,豎耳凝視內官。

內官嚇得兩腿發軟,“那屍體……”

“不然公公留下來過年,”簪纓笑意冷誚,“我帶公公慢慢去找?”

“不、不用了。”內官進城時便見城內甲兵肅然,關卡嚴明,心說這祖宗他如何惹得起,心突膽顫,便即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