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我在這裏呢。”……(第2/4頁)

這些人互相推諉,還想把罪名通通推到死人身上了事。

今日特被女君請來城頭的幾位洛陽世家家主,出門前原本一頭霧水,不知何意,此時看見城下金紫公卿互相攀咬的荒唐一幕,同為世家,物傷其類,忽然就明白過來。

這是殺雞儆猴啊。

衛覦皺眉,鐵鑄般的拳頭捶擊城垛。

弓弩手隨即射出示威之箭,不刻意瞄準,也未有心避人,零散卻疾速的幾只箭,瞬間門鉆入方才叫得最歡的幾人身上。

受傷者痛呼倒地。

一見了血,城底下可就亂了,前面的人拼命想後退,可後頭已被載著女眷的車馬雍堵住,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此刻切實地體會,何為欲進無路,欲退無門。

遠處的車廂中,傳來陣陣女子泣哭聲。

男人們惶惶擡頭,望見衛覦身畔的那道麗影,如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都指望這位傳說有菩薩心腸的女君能勸一勸衛覦。

簪纓的神色清冷若霜,目光澹沉地俯瞰城下:“回頭看一看,你們的高堂與妻女都在你們身後。做下事情的那人,真忍心看著一族因你陪葬?知道內情的人,為保一家老小性命,也不肯吐露真相嗎!”

王璨之看見王家人受苦,心痛莫當,忍不住想上前求情,卻被謝二郎側身擋住。

後者很輕地搖了搖頭。

王璨之來京後並未得二君親自接見,至今也未就任官職,只有簪纓差人向他傳了一句話:先戒五石散,再言其他。

王蓿與女君的關系好,只關閨閣,卻無法改變政局。王家年輕一輩能出頭,給瑯琊王氏保留一口.活氣的,只有他王五郎了。

唐氏阿纓,早已不是那仁柔善感,任人揉捏的小女娘。

王璨之指甲陷進掌心,生生定住腳步,心中反復祈禱:父親,只求那人不是你……

“我說,我說!”一聲嚇破了膽的顫聲忽然響起,“我知道此事……”

衛覦冰棱一般的目光射過去。

開口的卻竟是陸家七郎,隨著他一語,他周圍之人全都震驚躲避地後退三尺之遠,在陸七郎周身形成了一片空地。

陸七郎如渾身抽去骨頭似的跪倒在地,哭道:“求大司馬放我家族其他人一條生路……”

衛覦雷霆震喝:“給我仔仔細細地說!”

“是……是我家四兄,他一貫妒忌顧三郎的才學,一次宴上,四兄偶然發現顧三郎望著衛、衛娘娘的目光失神,便存了心,回頭細品顧三郎往常發表的詩賦,覺其中情思綿綿

,仿佛有愛而不得之苦,更為起疑。他便與父親商量——”

“逆子,住口!”

陸抗從他口中聽到這番話亦是驚詫,臉色灰白地上前,揪住這冤家孽畜的衣領。

郎已面無人色地跌坐在地。

衛覦血灌瞳仁,搶過鐵弓一箭直去,擊碎陸抗頭冠,箭簇入地半尺,尾翎猶顫,厲聲道:“繼續說!”

“是,我說,我說,求大司馬別殺我父親!”陸七郎膝行擋在披頭散發的陸抗身前,舞動著雙臂,形神驚懼到極點。“故我四兄派遣死士,暗夜潛入顧三郎書房翻查,果然找到了一封信,而後……而後便策劃了那場事變。”

陸七郎扭頭向父親痛哭道:“那日父兄談話時,小妹恰到廊廡上撲蝶,父親疑心她聽去了什麽,沒幾日,小妹便不明不白地病死了……其實那日,除了小妹之外我也在門外,她什麽也不知道,聽見這件事的是我!可我怕……我怕……”

周遭十裏除了他的哭聲,寂靜如墳。

陸氏為了與顧氏爭奪江南第一世家的名望,鏟除異己,竟用此等手段揭發顧三郎,又間門接害死了衛娘娘。為免消息走漏,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不放過。

門閥大族誰家都齷齪事,可任誰聽到這事,細思之下都膽寒心驚。

衛覦忽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得獸頭肩吞震顫不休。這便是衣冠士族!這便是名門風度!

他的笑聲在陸七郎驚恐的哭聲襯托下,格外瘆人,有如十殿閻羅之音。

與此同時,一隊氣勢淩人的玄甲兵衛大開城門魚貫而出,將陸氏的罪魁禍首一一擒拿。

至於這些人的下場,只會比已逝之人痛苦百倍。

“觀白。”衛娘娘之死是壓在衛覦心頭多年的大石,簪纓怕他激動之下心智失常,忙去握緊他冰冷掌心。

衛覦收了笑,輕輕握她柔荑,而後神色凝沉地掀袍跪在衛崔嵬身前,重重磕一個頭,沙啞道:“爹,兒子給阿姊報仇了。”

他一跪,身後文武盡低頭。

顧細嬋松開緊握的粉拳,杏眼含淚。

衛崔嵬老淚縱橫,伸手撫上兒子的發頂:“好孩子、好孩子……阿父無用,阿婉在天之靈可得安息了,三郎亦可瞑目。以後,便皆是坦途,皆是坦途……”

衛覦起身,最後望一眼腳下那些失魂落魄的舊世族,拉過簪纓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