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電話那頭的陳驍沉吟了一會兒。

他回國之後, 和父親的關系一直只是淡淡而已。不論是他先前執意要去地方市場、還是順水推舟回到總部,父親那邊總是回以一句:“你考慮清楚就好。”

既然說得這麽輕描淡寫,那麽徐文濤去海臨市的意義又在哪裏呢?

說起來也好笑, 他自認為不是斤斤計較的性格, 但是面對多年不見的父親,心裏卻仍然有幾分無法克制的怨懟。

哪怕明知道父母之間的事他無權置喙。

陳驍也鉆過牛角尖, 甚至於他現在的狀態也非全然是理性客觀的。

只是比起旁人的勸說,他更願意聽路楠說的。

這倒不是因為愛屋及烏,而是他覺得,路楠與他在某一程度上能夠感同身受。

而且路楠說話更有趣。

陳驍知道路楠想要表達的是什麽。

但是對於要不要這樣做, 他心裏頭始終有一點猶豫。

一來是因為他那有些可笑的自尊心,覺得這樣仿佛成了自己先低頭——雖然低不低頭的更像是孩子賭氣;

二來是擔心說了之後父親也持反對態度, 那才是一票被否, 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了——這才是他最害怕的情況。

海外經銷權這幾個字, 代表的又豈止是海外而已。

前年、去年,他也一直在考慮開拓海外市場的可行性,但是……

“我會找時間與他談談看。”陳驍最終還是下了這個決心。

路楠並不知道他的權衡與擔憂,但是作為已知既定結果的未來人, 她猜測, 董事長既然後來能放權給陳驍,那麽應該從頭到尾對他這個兒子都是頗為看重的……吧?

只可惜前世這兩年, 她的精力都在和張飛鬥智鬥勇呢, 根本不知道總部發生了什麽事,也不夠格知道。

後來聽說的,也只是片面的消息。

“試試吧, 反正試錯成本也不高。”路楠笑著說, “真的談成了, 我倒是趕不上這一趟,沒準以後可以呢?”

陳驍知道,路楠說的絕非無的放矢,烏城從事外貿行業的商人眾多,以路楠的能力,能挖掘出第一個、難道還找不出第二三四個?

他也笑了:“那麽現在,於公於私我都要勸你先放緩腳步。”

路楠點頭:“是的,我知道重中之重是維護好現在的經銷商。畢竟競品公司和其他酒水公司還在虎視眈眈呢。”

“看來接下來的日子我們都需要加油。我努力說服董事長、你努力維護客情。”陳驍的心情輕快了許多,他略帶不舍地同路楠道別。

掛斷電話之後,陳驍想了想,從通訊錄裏找出另一個人的名字:“喂,仇哥,後天來不來蓉城?”

他們約在球場見,四周空曠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仇超群虛長幾歲,體力有點跟不上,後來幾乎被完虐。他跑到場外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用毛巾蓋著臉,雙手投降狀:“牲口啊你,尊老都不懂?我不來了!”

陳驍搖頭取笑:“仇哥這幾年疏於運動啊。”

“主要是年紀大了,體能跟不上趟。”仇超群稍微緩過勁兒一點,伸手擰了一瓶運動飲料,“怎麽,還端著架子呢?我那倆哥們可是催我好幾次了,人家是捧著錢找我的,多好的機會啊。”

仇超群說的,自然是陳驍遲遲不願意去找董事長說海外經銷權的事。

沒錯了,年初的時候老仇就對陳驍說:“和諧酒的老總是個死腦筋,已經被經銷商一塌糊塗、價格幾近倒掛的國內市場弄得沒脾氣,他現在就是舍不得退下來,又不想再出什麽大變故,總之找他真沒什麽用。你不如直接去找你老漢兒說。”

陳驍倔啊,就是死磕和諧酒品牌部高層那幾位,年前年後加起來最少花了十天時間。

要仇超群說,沈希堯(陳驍原名)這個小子,從小就太端著了,還是一個死腦筋。

別人家的孩子想要吃什麽、玩什麽,都是撒潑打滾要的。他呢就只是在路過櫥窗的時候目光多停留一會兒或者腳步放慢一點,大人自然而然就問他是不是想要。每到這時候,這小子就靦腆地抿嘴笑:“不要,我就是有點好奇。”大人要買給他,他只總是堅持說不要。

今天,仇超群是忍不住了:“時間寶貴,一寸光陰一寸金,他們倆加起來要簽一千萬的和諧酒,這可是和諧酒不是經典酒嗷。如果談成了,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我真不明白你和自家老漢兒有什麽好鬥氣的……”

“我打算晚上回去吃飯,待會兒坐你的車。”陳驍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突然開口。

仇超群剛準備長篇大論呢,就被堵回去了,他愣了一下接著哈哈一笑:“你想通了是不?我就說嘛,父子哪有隔夜仇!”

陳驍搖頭:“我和我父親之前,不是仇恨,只是……太生疏了。”生疏淡漠,除了血緣關系,半分親昵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