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借兵

公子慶予大獲全勝,滿腔喜悅,先君的詔書給了他法理上的支持,這次外朝大會,則給了他真正意義上的力量。

七十三甲對十八甲,如此巨大的聲望,幾乎可以支持他做絕大部分想做的事情。

慶予激動得渾身顫抖,為國人擁戴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

專程而來的耆老們端著酒盞,於鼓聲中載歌載舞,送至慶予面前,表示對結果的認可,向慶予表達國人的愛戴。

公子成雙臉色煞白,同樣在顫抖,卻是恐懼的顫抖。

庸藏、盧芳和鐘固則各自默然,一言不發的看著慶予將一盞盞美酒飲下。

無論在任何一國,國人對於國君的擁戴與否,都不會作偽,喜愛就是喜愛,會“奔走相告”,談不上是否喜愛的,也許會隨大流,跟著其他國人“翩翩起舞”或是上前致酒,但如果厭惡國君,打死也不會虛言以飾,頂多“道路以目”,不說話就好了。

國人的態度,對士有巨大影響,而士的支持,則是卿大夫力量的根源,從這個角度看,剛剛襲爵的慶予,已經坐穩了庸侯之位。

慶予舉爵,向眾大夫邀酒,來到成雙這邊時,司空盧芳、司徒鐘固、典令庸藏不能再沉默了,國人已經作出了選擇,他們必須服從。

三位重臣向慶予拜倒,齊呼:“恭賀君侯!”

慶予哈哈大笑,將三位重臣攙起:“今後有賴眾卿相助。”

這三位都是國中少有的煉神境高手,慶予之所以下定決心召開外朝大會,很重要一個原因,便是想將他們收為己用,否則打到最後,只能君臣離心,直至失去他們,以及他們的門下士,對於已經孱弱無比的庸國來說,將是巨大的損失。

三位重臣卻不起身,盧芳懇求道:“公子成雙,為先君血脈,君侯胞兄,臣等請君侯寬恕,允準出外。”

慶予沉吟不決,環顧左右。

易樸上前道:“今天下不寧、戰亂不休,大公子出外,恐有性命之憂,君上受先君之命,欲待振作,正需兄弟協心……再者,傳到郢都去,豈不是讓外人以為,君上寡恩,不能容人?盧司空安心,君上並非夷吾,大公子想必也不會作重耳,晉惠、文之故事,當不至現於上庸。”

成雙聞言,更加惶恐。

三位重臣對視一眼,盧芳再道:“北方爭亂,道路不靖,臣願侍奉大公子南出,至百越擇地隱居,有生之年,絕不過芒碭山半步,若違此誓,絕子絕孫!盼請君侯憐惜,君侯仁善,必為天下傳頌。”

庸國之南為百越連山部,連山部之南,有山名芒碭,距上庸城近二百裏。盧芳的意思很明白,請慶予放心,他陪成雙流亡,絕不會去郢都求告,甚至不越芒碭山半步,只求保存性命。

話說到這份上,又起如此毒誓,許多卿大夫都坐不住了,國老庸子夫帶頭向慶予求情,請赦成雙之罪,請準盧芳所請。

眼前黑壓壓拜倒了一大片,都請慶予放人流亡,因為大家都明白,成雙如果留在上庸,慶予必然如芒在背,難以安睡。過上三年五年,也許就會意外喪命,不,或許連三、五個月都用不了!

一大半卿大夫都在求情之列,實在令慶予惱火,卻又很是無奈,於是向吳升問計。

吳升道:“既然是去百越,生活必然十分艱苦,我恐盧司空家眷打熬不住,君上仁厚,臣請君上關照,允準盧司空家眷仍留城中。”

這回慶予終於準了:“申卿之策很好,寡人準了。”又叮囑盧芳:“卿去國之後,多與家小書信相通,有何所需,有何難處,只管告知,寡人當竭力相助。”

盧芳大為無奈,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若再不答應,恐怕慶予改口,到時候成雙就真是坐困愁城,慢慢等死了。

眾大夫見慶予同意放人,都稱君侯仁慈,到了這個時候,成雙也只能上前,向自家胞弟表示感激。

慶予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放成雙流亡,心中略有不甘,可就此徹底收拾人心,收獲也不小,至少鐘固和庸藏兩位煉神高手是保住了,而放成雙遠行,卻又留了後手,將盧芳家小扣在手上,隨時可以揉搓。

既然要走,當然是越快越好,成雙當即回府,清點家資,收拾行囊,匆忙間拿不走許多,只裝了三車細軟。

他做公子時,對待門客還是非常優容的,此番流亡,哪怕去的是百越,依舊有八位門客願意追隨,再加上盧芳這邊也帶了兩名門客,一行十余人於天明前匆匆出城,逃離上庸。

連夜奔行至南界,成雙停駐車駕,登馬頭坡遠眺,回望上庸。

盧芳勸道:“臣知故土難離,但眼下尚未出離險境,臣請公子登車。”

成雙卻道:“再等等。”依舊佇立於此,向北遙望少時,又向東、向南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