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是

吳升在萬濤谷時便感覺,這三塊玉玨上的線條,與萬濤谷主的畫卷,有異曲同工之妙,玉玨相當於那些完成畫作的一方方絹布,他現在要做的,是完成後面的融合部分。

他不擅繪畫,但後面的部分類似於煉丹,是個並不復雜的小技巧,屬於他擅長的事情。

將第一塊玉玨置於水中,雙指插入銅碗,激蕩出一圈圈漣漪。果然與預期相同,在漣漪的震蕩下,玉玨上的線條遊離出來,在水中漂浮。

吳升忙將玉玨取出,任這組線條沉落碗底。

如法炮制,將另外兩塊玉玨上的線條也剝離出來,和第一組線條匯聚疊加在一起。

頭一回這麽操作,把握得並不太精細,三組線條都稍有些扭曲和變形,但在水波下,依舊組成了一幅清晰可見的圖卷。

鏤窗的圍墻、滿是蘆葦的池塘、荒蕪的園子,以及一座石橋……

後面將圖卷映現於絹布上的步驟,屬於煉器的法門,吳升沒有嘗試過,做起來肯定不熟練,手法的控制會有問題,而且他沒有那種可供圖卷融合的絹本,現在肯定做不了。

但也不需要再進行下去了,因為這圖卷上的景物,他很熟悉。

又仔細看了幾遍,確認沒有遺漏,吳升將水倒去,這幅圖卷也隨之消散。

這是不是自己破境的機緣,吳升並不清楚,和五位煉神境修士的前後交流,再加上之前那個自己的破境記憶,給吳升的唯一參考都是:大道不同,因人而異。

因此,吳升肯定要去一趟,就算不是機緣,至少也是筆財富,漁夫和小昭費了如此工夫搞出來的圖,總不能是哄人玩的吧?

經過狼山的一頓飽餐,氣海島嶼的靈沙總量已經突破九十五萬,越來越接近百萬大關,自己對道種的感悟,也越來越強烈,似乎觸手可及,卻總是伸不出手、觸摸不到。

如果始終壓在心頭而觸摸不到、解之不開,道種將會成為重負,拖累自己前行,久而久之,羈絆纏身,也就成了疾病,成了心魔。

因此,他也顧不上去領悟新得的雲紋,便直接南下了。加上蛇老那個本命毒珠裏的雲紋,已經有九個未解了,如果現在一個個去追尋大道之義,真說不好需要多久。

路上沒有耽擱,吳升帶著庸直悶頭疾行,不到兩天工夫就來到紀山南麓,站在山腰上眺望遠方那座雄城,一時間心緒起伏不定。

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了這裏,按道理來說,機緣應該就在城裏了。

吳升指著那座雄城問:“直大郎來過郢都嗎?”

庸直搖了搖頭,他出生時正是庸國遷國的第二年,三十多年,足跡不出虎夷山北,只在庸、魚、夔、麇等國往來,再加上時不時去一趟百越北方諸部,最遠一次就是隨元司馬南征九真,僅此而已。

吳升道:“郢都五萬戶,據稱有近三十萬眾,乃天下一等一的大城,堪比齊國臨淄,相當於一座城裏擠進至少十余個庸國。”

庸直凝望郢都,默然片刻,道:“終有一日……”

吳升知道他在想什麽,道:“想和楚國抗爭,路很長。第一步,先收服魚、夔、麇三國;第二步,向楚國附國第一的隨國看齊,隨國聽說一萬五千戶,八萬余人,然後超越他,步入三流諸侯之列;第三步,超越三流諸侯中的梁、郯、唐、代國,力爭人口超過五十萬,步入二流諸侯之列,比如陳、蔡、曹、徐、中山等國;第四步,力爭人口百萬以上,躋身一流強國之林,如越、魯、宋、衛、燕、鄭;最後一步,與齊、晉、楚、秦、吳等五大國競爭,制霸天下……直大郎你說,這一日什麽時候到來?”

庸直聽得有些茫然:“那麽多嗎?”

吳升道:“天子東狩之初,天下諸侯一百八十,如今或許還有一百二十?誰知道……將來會越來越少,絕大部分都要亡國。”

庸直攥緊拳頭:“大庸不能亡!”

吳升道:“當然不能亡,我來了,他還能亡嗎?所以我們首先從身邊做起,從自己做起,先努力提升修為!”

庸直肅然:“是!”

吳升慨然:“走,進城!”

兩人一前一後,向山下走去,向那座天下數一數二的雄城走去。

“為了這個目標,我們要一起努力。”

“是。”

“如果我有什麽地方做得不夠好,做得不對,你們要提出來。”

“是。”

“不要總用‘是’來回答,上諫是你們這些國士的權利,更是義務,要勇於諫言、敢於諫言,放心好了,我是那種聽不進諫言的人麽?”

“是……大夫……那下臣提一條?”

“這就對了嘛,說!”

“下臣以為,女色雖好,還是不當沉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