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而他,卻是這場劫變的操縱者。◎

車子其實沒有修好,沈方易最後讓別人送了一輛過來。

回大理的路是在一場在雨夜中的行進。

蔣契已經在後座昏沉地睡去,沈方易也半靠著頭眯著眼,陳粥一個人蜷縮在椅子上,見那影影綽綽不知從何處滲進來的殘光,落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

她在夜色裏迷茫的想到,他這個人,是不是本質上就沒有故鄉和他鄉的區別。

故鄉有濃濃哀愁和熟稔的人情世故,他鄉有未知的刺激也有落魄的無助。

饒是這樣一個在地圖上幾乎都要找不出的地方,他卻能讓人從附近說調一輛車就調一輛車。

她突然奇怪的想,他是不是甚少感受到過普通人的捉襟見肘,甚少感知普通人在某個表面光鮮的時刻下的潰不成軍,才能每次在她空洞又乏力的情緒長河裏,準確地找到截斷生命力的淤泥,然後遊刃有余又雲淡風輕地說一句讓她頓時風清雲朗的話。

總之,沈方易,是個還不錯的人。

*

到大理的時候,還不到八點,沈方易說一起吃一點晚飯再走,陳粥想起剛剛快到的時候聽蔣契說了好幾遍他們晚上豐富多彩的安排,全都是不方便帶著她的活動,她最後搖搖頭說有點困,想回去先睡一覺。

她拙劣的謊言不知道有沒有被看穿,總之,他們先送她回了住的地方。

陳粥刷開自己的房門,看著安靜的躺在玄關過道上的箱子,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著外頭人潮湧動,燈海沉浮,隨處可見的叫賣聲,年輕的少女把辮子混著彩繩紮成一股股的,洱海的風溫煦,蒼山腳下哪裏都是自由的空氣。

大理真好,美景平等地讓世人有目共睹,不用付出高昂的代價就能帶回隨處可見的夏花和風聲。

*

第二天,客房電話如約響起,溫柔的女聲在提醒她,樓下有位先生等。

陳粥一個鯉魚打滾從床上起來,她簡單的把頭發紮成一個丸子頭,穿了雙淡藍色的板鞋,換了一身輕便的打扮,快步跑到樓下。

她從盤旋的樓梯口子看到他,他站在那兒,雙手插著兜,普通的快捷酒店裏因為他的存在顯出點貴氣來。

她老遠就打著招呼:“沈方易!”

沈方易擡頭,見到人,原先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才露出點笑容,他看了看手表,敲著表盤說到,“女孩子要學會多讓男人等一等,你這才五分鐘就收拾好了,多便宜了別人。”

陳粥跑到他面前,眸子裏像是星光落入夏日的洱海,“沒有便宜別人,只便宜你。”

沈方易不說話,依舊插著兜笑著,眼神淺淺地落在她身上。

話從嘴邊說出口之後,陳粥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話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她蹭的一下從脖子紅到臉,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紅著臉連忙轉移著話題,朝著沈方易身後看去,“蔣契呢?”

“昨晚上玩太瘋了,這會還在睡覺呢。”

陳粥看到了沈方易眼下的倦怠,又尷尬地不知道把眼神落在哪裏。

“走了。”沈方易走在前面。

車就停在酒店門口,沈方易拉開車門,等陳粥坐進去後,他去了駕駛座。

陳粥這才發現,他沒有帶司機。

車子往城區邊上開去,建築景物後退到消失,清晨的風吹的陳粥覺得脊骨發涼,她輕聲咳嗽了幾句,隨即就看到自己旁邊的窗被搖了上來。

她看了看旁邊的人。他專注地開著車,紅綠燈停下來的時候,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起步打彎的時候,有條不紊,遊刃有余,與逆流而上湧進城市裏開啟一天忙碌生活的人截然不同。

車子最後停在一個半山坡上。

沈方易下了車,給陳粥介紹到,這座山叫者摩山。

在清晨青藍色的山間濃色中,陳粥擡頭看向山頂,蜿蜒曲折的山脊,連綿成片,天邊逐漸泛白,像是未化龍的鯤鵬,緩慢蘇醒中露出它的肚皮。

沈方易沿著薄薄的草皮往上,踏出一條無人進行的道路來,陳粥跟在他後面,沿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她只能從山間形成的對流中聽到風的聲音,腳步丈量著起伏的山脊上,眼底下盡是蒼茫的大地。

恰逢他們登頂,天光大亮。

那奔放的、充滿朝氣的陽光不吝嗇地展示著它的洋溢,草叢中的蠅蟲被光叫醒,撲棱著翅膀,幫他們把腳下的雲朵移開。

陳粥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腳下踩著萬道金光,她克制不住臉上的欣喜,不斷地跟沈方易重復道,“是朝陽!是朝陽!沈方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的朝陽!”

清風徐來,翻打著他的衣衫,他插著兜,站在山巔上,回頭帶點笑,像是嫌棄她沒見識的樣子,對她說到,“站這麽遠能看見什麽,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