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就你一個。◎

就只是在沈方易想到陳粥的那瞬間, 他沒法欺騙自己說,露水情緣,當斷則斷。

於是刹那間的, 不帶任何猶豫的, 沈方易向老張問到:“張老師,您方便告訴我,她在哪兒嗎?”

“誰?”

“陳粥。”

“你問她幹什麽?”張老師合上自己的茶杯蓋, “在廈門呢。”

“具體呢?”

“具體在哪兒….我要問問我那個學生,你等等啊,我給他打個電話。”

老張老師拿出手機來, 翻了一串翻到號碼撥了過去, 可那頭響了幾聲後陷入忙音。

“這人也不接電話啊。”張老師自顧自地說到, “可能在忙吧, 這樣的, 我給他留個消息, 回了我就跟你說……”

“不必了,我直接去廈門吧。”沈方易起身,拿起座椅背上的外套。

“去廈門?你去廈門幹嘛?”張老師這才反應過來, “哎, 你認識小粥啊?”

“嗯。”沈方易禮貌拜別,停下腳步,說的字字清楚, “她是我女朋友。”

*

廈門的項目比陳粥想象中的棘手多了。

臨近旺季,事務所本來就缺人, 帶她的老師又忙得不可開交, 基本上都沒有時間來教她那些業務知識, 只是給了她一堆底稿讓她照樣依葫蘆畫瓢的做, 但理由數據邏輯復雜,她做的崩潰,只能求助於張老師。

老張反饋過來她的錯誤一次比一次多,尤其最近幾張裏出現的那些批準,一個比一個嚴格。

白日裏她要跟甲方的人打交道,常常是咬了個面包就忙不叠地跑到寫字樓裏,用臨時員工卡刷開電梯口的閘門,然後在電梯要將要關上門的最後幾秒鐘利用縫隙沖進擁堵的電梯裏,引來一片人對於電梯再度擁擠的不滿。

夜裏,她陷入那些生澀的會計準則概念的實務運用,新興行業的計量經驗在業內能查到的資料本就少,她咬著筆頭復盤著思路,對著張老師給的批注一個又一個的惡補。

公司在甲方大樓邊上的矮房街道裏給他們出差的訂了個快捷酒店。陳粥又認床,每每到跟公司的前輩們做底稿做到淩晨三點回來後,她躺在潮濕的床褥被子裏,從長條狹窄的窗戶裏,透過外頭縱橫交錯的電線的縫隙裏,看到與昌京不同的,東南城市的西北風。

那種從睜眼開始就要面臨的忙碌對她來說的確是好用的安慰劑,明顯還不能勝任的工作在付出徹夜的辛苦後雖然往往得到的不一定是嘉獎,而是劈頭蓋臉的一頓批評,但這讓她足已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摸索這些以億為單位的交易底稿中,試圖讓她不去想關於為什麽葉落歸根人總有故鄉而她卻如浮萍漂泊的原因,也試圖不再去探究為什麽說好忘記的人卻常常出現在她大霧般迷茫的夢裏。

等萬家燃起燈火,外頭齊聚一堂,熱鬧互道團圓,噼裏啪啦的鞭炮響起來,最後一天的實習到了要結束的時候,她一個人住在狹窄的快捷酒店裏,剝著斑駁的墻衣。在老舊的電視開始放起新春聯歡晚會的時候,她撥通電話,跟陳學閔說過新年快樂,他說他在遊輪上,信號不好,他也跟她說新年好。

新年好啊,陳小粥。

又長大一歲啦。

她這樣想著。

好在陳學閔終於也真的也出去一家人遊玩了。陳粥放下心來,又給阿商發了新年快樂,她很快就回她消息,說她今天在醫院的花園裏陪小譯放手持煙花,小譯狀態不錯,醫生說,或許能找到適配的器官。

那真是太好的消息了。

她所在乎的人,好像隨著新的一年的來臨,都迎來了各自更好的人生呢。

她這樣想著,手隨著列表往下,在緩緩出現的他的名字的時候,停留了許久。

他們之間,當面說的多,靠消息的一來一往,從來說的少。沈方易總是這樣,他說起關心,關於思念,總是要當面表達的好,幾乎不用語言文字。

最後的一條來往,卻還停留在他們分別之前。

那晚分別,她說她要準備考試,他也不再約定下一次見面的時間。他們心照不宣的分開,隔了這麽些日子,他一定都想不到,她一個立志於去火葬場打工的反會計學小妹,現在竟然在事務所做底稿。如果是從前,她一定要超級牛逼哄哄地去他面前顯擺說,沈方易,你看,我是不是很強。

雖然她一點都不喜歡。

但最後,那些都變得無所謂了,她劃過他的名字的時候,是想既往不咎地跟普通人一樣,跟他說一聲新年快樂。

但那停留在他名字上的指尖只是順勢滑落下去了,把他和所有的人生過客一樣,沉入越來越底的聊天記錄裏,直到有新的信息進來,像冬雪一樣覆蓋他於塵土之下。

在伴隨著群發的拜年消息裏,事務所的前輩給她發了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