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她這是要了他的命了。◎

他說他忘不了的, 就她一個。

海邊城市的燈火下,陳粥問他為什麽不提前給她發個消息,就在這兒幹等。

“給你發消息, 你不一定願意見我。”

沈方易解釋給她聽:“所以來這兒碰碰運氣。”

說完之後, 他又揶揄她:“早知道因為要見到你,運氣就變得這麽好,就去拉斯維加斯了。”他笑笑, “說不定,能贏不少。”

“那你去啊。”她還是有點埋怨他。

“那得帶上你,你不在, 我運氣一定差的很, 我去幹嗎, 盼我輸錢去?”

“你——”她依舊沒好氣。

“新年好啊。”他打斷她, 抱她坐上車頭的引擎蓋上, 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下一秒, 還沒等到陳粥要說點什麽的時候,零點的禮花競相綻放,紛紛揚揚在天空中炸裂。

她坐在他車頭的引擎蓋上, 剛下好一陣雨積攢起來的水塘倒映出她在煙火下的臉, 他就站在她身邊。

五光十色的光與火匯成如縈繞的銀河,美的讓人窒息。陳粥在不真切的爆炸聲中擡頭看向沈方易。

他的神情是那麽柔和,那麽讓人沉醉, 那麽讓人難以想起他的不好,只記得他在新年的零點前, 找到她, 跟她說了一句新年好。

再後來, 在各色煙花掉落的天水邊, 他依舊護她坐在高高的引擎蓋上,站在她面前,微微低頭,撐在她身邊,帶著點抱歉的問她,能不能再給他個機會。

他是沈方易啊,他名字裏的每一個字,都代表了昌京每一個舉重若輕的姓氏。他用不著這麽卑微的在她面前,把主動權全部交給她的問她,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

那天晚上她站在風裏,心裏是割裂的,她那點到此為止的清醒在沈方易出現的時候全部崩塌。

她其實從來都知道,他們的根不用拋開土就知道,一定是背道而長的,哪怕他們的藤蔓交織,土壤下伴隨生長的疼痛也遲早會隨著導管運輸到枝葉。

但她從來都是知道的,他就是自己的藥,也是自己戒不了的癮。

他們還是不可控制的如藤蔓般相依而長了。

*

陳粥帶著沈方易回了自己住的那個地方。

老舊的富貴花地毯上散落著明顯的紙屑,走廊盡頭昏沉的光滲不進半開的賓館門裏面,原先狹窄的屋子因為沈方易的到來先得更為局促。

他站在門口,要提防著頭頂的吊燈撞到腦袋。陳粥有些抱歉,她這個地方有點小,他插著手在那兒說到,還好。

陳粥給沈方易騰著站的位置,卻沒發現自己的半個身子還在走廊上。狹窄的走道裏,保潔人員推著推車過來,像是趕路似的著急地說著讓一讓,沈方易先她一步,把站在外面的陳粥拉了進來,躲避這場無端的事故。

一時間,陳粥撞進沈方易的懷裏。

他伸手攬過她,抵著原先隨風吱呀吱呀作響的門,淺淺地建議到,“小粥,不如跟我走吧,換個地方。”

陳粥看著頭頂的吊燈搖搖晃晃,他被鑲嵌在門框裏,朝她點點頭。

她動身,在他的敦促下開始收拾東西。

她東西不多,打包起來,很快。

沈方易重新打開門,在對著走廊的門邊等她,接過她的東西,先邁進外面安靜的走廊裏。

陳粥隨即跟上,在她踏出門口的一瞬間,她看到他的身影鑲嵌在長廊裏。這條長廊她走了很多次,是她住了許多天來來回回的地方,簡陋也好,潮濕也好,她都沒覺得有什麽,但她從來不像現在一樣,覺得它狹窄又擁擠。而他,生硬地被框在那四四方方的如隧道一般越來越少的光裏,前途全是一片黑暗。

她從身後望著他的長身側影,這場面有些離奇古怪,他們好像是在荒土末世裏依舊不被祝福和承認的情侶,逃到斑駁潮濕的小旅館。

那是陳粥能做的出來的事情,她是個前途未知、走到哪兒算哪兒的廢物學生,但沈方易格格不入地出現在這裏的那一瞬間,她覺得他沒必要為她做這樣的事情的。

風吹過走廊吊燈,搖搖晃晃的影子落在她的鼻子上,重的讓她是透不過氣來。

她於是抽了抽鼻子啞聲說到:“沈方易,我一定要跟你走嗎?”

因為走廊狹窄而不得不走在前面的他於是停下來,轉過身來,微微一愣,認真地問她:“不想跟我走?”

陳粥沒說話,就是看著他,心裏五味雜陳。

“好。”他把行李箱放下,點頭道,“那我留下來,留在這兒。”

他光潔的鞋頭落在灰暗的地毯上。

誰丟的香煙屁股滾落在角落裏積灰。

墻紙上白色月季花的紋路張揚跋扈。

他繾綣的神情染上月光。

走廊盡頭的窗戶裏依舊是錯綜復雜交織纏繞的老舊電線。

潮濕,昏暗。他站在這兒不久,一定會長出悲哀的苔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