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他掛念你,所以不敢賭。◎

他冰涼的掌心攏著她的下頜角, 輕聲責備她,哪有她這樣的人。

是啊,哪有她這樣的人, 飲鴆止渴, 涸澤而漁。

可是她真的太垂涎這樣的溫柔了,也太害怕這種成長帶來的疼痛了。

大三的這個期末,很多人已經開始考慮自己的前途和未來了, 就連老張也問過陳粥,考研還是出國?

她搖搖頭,都不是。

她會穩穩當當的畢業, 從一個公司職員做起, 如果運氣好的話, 她或許能吃飽穿暖外帶養一只天天帶著微笑的小狗, 用好多年的積蓄攢一個小房子, 然後住在裏面, 每天下班了就養些花花草草,然後跟一兩個好朋友討論《海賊王》是不是到了2023年都不會更完。

她於是驚訝又可怕地發現,她憧憬的人生藍圖裏, 竟然沒有沈方易的身影。

她在那些他攏著她哄著她替她揉著發疼的下巴的那些個晚上, 失神地想著,她是不是應該把沈方易加上。

把他加在哪裏好呢?

她的屋子不太大,昌京的房價實在是太貴了, 這是她唯一能負擔的起的了,一個人住顯得寬敞的屋子會因為沈方易的到來顯得有些局促, 這樣的話, 她還得努力賺錢去換個大一點的, 那就跟她的人生信條不符了。

不如他隔三差五來一次吧, 他會煮粥,跟陳學閔煮的粥一樣的好吃。她會買一套雙人的餐具,跟他一起坐在桌子上吃飯,洗碗的事情,要不她也賴掉吧,總歸沈方易從來也不會跟她生氣。

家裏的小狗會喜歡他的吧,畢竟人人都愛他。

那個時候,她幾歲?

二十四五?二十六七?

好久啊,這麽久,誰能等得住啊?

*

大三期末考的專業課,有些難。

今年昌京的雪下得晚,只是一下起來就紛紛揚揚地沒完沒了,不用多久地上就累成厚厚一層。

夜裏陳粥從自習室出來,搓了搓被雪凍得發紅的手,把自己鞋上的雪撣了撣,鉆進了學校邊上的小超市,挑了一把傘,要去結清款項的時候,看到老板盯著電視機嗑著瓜子。

陳粥隨即瞟過去,電視裏正在播報著一則財經新聞。

當日的大宗商品交易跌破底價,幾個做空機構被查,資本圈子裏套了一圈又一圈的泡沫,終於在那一日被戳破。

陳粥從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看到被帶走的季言冬。

她立刻丟下未付錢的傘,不顧外頭飄揚的大雪,一步一步踏入深重的雪夜。

那一日的雪大的近乎要埋葬一切,她從前覺得舒服的學校裏的那片大草坪成了她最大的阻礙。

她連著一步塌下去,再擡起來的時候回頭看到自己的足跡孤獨地落在雪地裏。

好在外頭的馬路上,車燈明亮的昌京還未騰出間隙放緩車流讓雪能積得那樣厚。

那雪落下後就碾進不同紋路的齒輪裏,被飛馳而過的車子帶走。

陳粥沒有打傘,只能站在那公交車站下,等著好不容易打到的擁堵在兩個路口後的車。

在她持久不安地等待中,公交站裏遮蔽在那大人傘下的小朋友,捧著一本書,在那兒一字一句地念著剛學到的詩句:

“眼見他起朱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1)

他一字一句讀完,然後揚起自己的腦袋,問到:“媽媽,那是什麽意思?”

好在一陣汽車鳴笛聲響起,陳粥逃命似得躲進車裏,她把窗戶關得嚴絲縫合,生怕外頭的聲音飄進來,那些照本宣科的解釋會讓她頭皮發麻,她於是催著司機:“師傅,麻煩您快點。”

鬼知道那天的雪有多大,路有多堵,她慌張到忘了問一問沈方易有沒有回來了就往他的別院洋房趕去。

好在她趕到的時候,三樓的主臥裏亮著一盞昏黃的燈。

陳粥站在台階上的時候,小腿還在顫動,她擡頭看了一眼燈光,循著那台階快步而上。

最後當她落在偏門的最後一節台階的時候,陳粥遲遲沒有再往上。

她的關心和不安,到了最後的關頭,卻成了害怕。

陳粥下了決心,她擰開門把手,開了主臥的門。

陳粥看到,沈方易就在那兒。

她的心終於一點一點的開始有了活力。

他就在那兒啊,就在她熟悉的那個對著槐花樹的窗台前,就在他們從來都喜歡待的那個陽台上。

只是他唯一留下的燈實在是太過於淒慘,暗黃的燈光奄奄一息地趴在墻壁上,好似再有一陣風來,就會吹滅這最後的殘光一樣。那大開的陽台上盡是他掉落的煙灰,混著腳底下的雜雪,臟汙的不成樣子,但他的眉眼,依舊不染塵埃,不沾霜雪。

他是聽到聲響後才轉過來的,看到陳粥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滅掉了手裏的煙,像是有半刻的晃神,好似他的思緒早就飄到遠方去了,尋了一會才將它找回來的,然後他跟從前一樣,那樣笑著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