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染血的夜(一)

鐵屑翻飛,胡才發現手中的斬馬刀崩出一道口子,就像一口牙缺了一顆。

漢軍猛將!

霎時間,身前這個身披紫袍、頭戴金盔的儒雅男人在胡才眼中無限拔高起來,一股難以言狀的恐懼迅速襲來,並攥住了他的心臟。

“賊子好膽。”

話落,張遼手中的月牙戟在空中劃出一道半月弧,恍惚之間,胡才聽到了一聲清唳,仿佛猛鷙在嘶鳴。

緊接著,一道人影倒飛出去。

由於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連親自督戰的渠帥郭泰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更別提救援了——

砰的一聲,沙石飛揚。

胡才撞飛了數十騎,才勉強止住沖勢,墜落到地面。

此時此刻,他狼狽至極,癱倒在碎石之中,頭頂的纓冠破裂大半,血液順著斑駁甲片滴淌至腿裙。

在意識彌留之際,胡才睜開眼看向泛著一抹黃暈的夜空。

天下大吉的一天,何時來到?

他嘴唇翕動,無數情緒湧上心頭,最後雙目瞪圓,沒了聲息。

兩者之間的差距猶如天塹。

“末將來遲,讓主公受驚了。”

這個時候,張遼瞥了一眼遠處的屍體,旋即收回視線,朝丁原揖手。

“無礙,無礙。”

丁原擺了擺手,表現得很是輕松,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架勢,因為他知道張遼等將領一直在從旁保護,完全沒必要擔心自身安危。

而胡才直撲漢軍大纛的舉動吸引了不少關注,尤其是他被敵將兩合斬殺之後,戰場中央的廝殺聲霎時間小了許多,正因為如此,從西側傳來的動靜顯得如此刺耳。

喊殺聲、求饒聲震天。

遠遠望去,那裏簡直就像一口沸騰的粥鍋,鐵騎掀起的塵土飄蕩,如同一股剛猛無匹的洪水,在大地上肆意橫流。

事實上,守衛側翼的黃巾軍以新卒為主,雖然在目睹太平道手段之後,提起了不少膽氣,但在突襲者摧枯拉朽的攻勢下,瞬間潰散,漫無目的地四處跑動,讓戰場更添混亂。

“奉先、孟明來了。”

丁原勒住馬,兩腿用力夾住馬腹,挺身望之。

只一眼,便看到在亂軍之中有兩騎極其勇武,一騎未戴兜鍪,身披玄甲,騎一匹黑鬃馬,另一騎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身披獸面吞頭連環鎧,手持畫戟,坐下一匹大宛天馬。

在兩騎的沖殺下,千余狼騎得以深入敵中,起初,一些近處之敵還有勇氣持矛奮擊,但不過三兩個呼吸的時間,就被殺破了膽。

兩人所過之處,如疾風摧林,賊人紛紛倒地。

“兄弟們,再立黃天,殺出一個太平世道!”

陣盤即將被撕垮之時,十數老卒仰天長吼,化為巨人試圖攔住他倆,可惜,尚未近前,就被狼騎銳士刺死,或者被持弓騎士射落,根本沒資格靠過來。

“誰來與我一戰?”

呂布胸中戰意勃發,見無人回應,又道:“誰敢出戰!”

話落,金紅色的氣焰騰起,且漸漸凝為實質,恍若神人。

時至現在,陸離依舊不知道這個有能力獨戰天下的飛將,究竟是何異象——

宋憲,熊羆。

張遼,猛鷙。

而他本人則是天狼。

除了主公、裴元紹這兩個戰鬥力一般的例外,越是勇猛,顯化出來的戰魂異象越是威儀不凡。

因而,陸離敢斷定那道凝成實質的金紅色鎧甲,僅為前奏——

不管敵手是誰,不管太平道的手段如何詭異,都不值得他全力以赴。

“賊子休狂!”

突然,一個猛漢迎面殺來,倒不能說他魯莽,而是在數十萬將士面前,若是避戰不出,無疑會打擊己方士氣。

只見那廝騎在一匹高頭健馬上,一手持鐵盾、一手持開山斧,胳膊粗得離譜,仿佛一坨方形鐵塊。

見狀,有幾名狼騎銳士沖上去,想要稱量一下對方實力如何,是否有資格與自家將軍一戰,結果,那猛漢手持利斧左右揮舞,不一會兒就劈死了好幾個人,將馬勒停在呂布身前百米處,喊道:“來戰!”

聞言,呂布沒有回答,便猛漢招了招手,仿佛喚狗一般。

“豎子猖狂!”

“食我一斧!”

話落,沉悶的聲響蕩開,地上凍土皸裂,兩匹戰馬因承受了太大的力道,紛紛發出長嘶。

而呂布接了一招就知道對方斤兩了,天生神力,加上戰魂加持,說一句力劈泰山有些誇張了,但劈開一座小山包,確實問題不大。

“上師,有李樂在,必能穩住側翼陣腳。”

“但願如此。”

事發突然,郭泰顧不上心疼慘死敵手的子侄胡才,叫人前去收斂屍體後,便凝神觀望著西側。

沒有花哨的技巧,更不需要言語挑釁,李樂舞著半丈長的開山斧,對著呂布一頓狂劈,至於防禦,全靠著另一只手上的巨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