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染血的夜(二)

短短一夜時間,一塊在輿圖上不過巴掌大小的地方上,就死上了數萬人,戰爭之恐怖,可見一斑。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沒有火器,哪怕是領悟戰魂的武將,也得親自用刀戟去收割生命。

杜泉望著呼吸漸漸微弱的黃巾力士,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

賊他娘的世道!

為何要讓老子來這並州?!

許是回光返照,亦或者天上那輪黃暈仍在發揮作用,黃巾力士細若蚊呐的聲音再度清晰起來:“將軍……我家小便托付……”

不等他說完,杜泉聲音哽咽道:“兄弟不用說話,你以性命護我,今後我有榮華富貴,你全家就有!”

“西河郡,石樓,鄭雙鐮。”

話落,那只攥緊的手緩緩松開。

負責架人的周天感覺肩膀一沉,心中閃過一絲悲哀——

若非沒得選,誰願意放著康莊大道不走,去上黃巾軍這條必將傾覆的船。

要知道,他最初的起點可是官軍,本想為漢朝戍衛邊疆、積累功勛,結果如何?

與上官起了齟齬,被逼得實在沒有辦法,索性服從命運安排,做個大反派!

“趁著兩軍休息,我去找個地方把他埋了。”

睚眥,一飯之恩必償,睚眥之怨必報,嗜血嗜殺,怒目而視。

周天隱約看到友人身後有一頭異獸在嘶吼,其面如豺,身如豹。

漢軍這一邊同樣付出了慘重代價,僅是呂布與陸離統領的千騎精銳,傷亡就不下四百,更別提其它部隊了,死傷無算。

叫喚聲、哀嚎聲,不絕於耳,一派地獄景象。

起初,陸離還想拿出身上所剩不多的黃符去救人,但一路行來,他便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了。

因為全是重傷員,都只剩一口氣,該救誰?

但當陸離靠近中軍大營時,卻聽見了裏面傳出來的笑聲。

不管怎麽說,這一戰漢軍確實打出了氣勢,若非太平道高功法師及時祭出底牌,用雷法分割戰場,呂布與張遼兩人聯手,還真有可能行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之事。

另外,為了鼓舞士氣,各將領必須時刻維持從容淡定,而笑聲不正是最好的展示手法嗎?

巡營而歸的陸離掀開簾帳走進去,眾將紛紛側目,笑聲也停止了,有人忍不住贊道:“陸將軍初涉行伍便如此勇猛,真乃神人也!”

“此言差矣。”有人擺了擺手,分說道:“陳將軍有所不知,孟明北擊匈奴時便立下奇功……”

“主公有孟明,如虎添翼。”

一片恭維聲中,陸離上前先對丁原執軍禮,留心觀察,主公臉上盡是喜悅,看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滿意,仿佛在看自家子侄一般。

別說陸離本人了,就連張遼都明白主公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至於呂布,自從撞見後園相會那一幕之後,他心中便篤定,怕是有好事將近。

這時,丁原爽朗的聲音響起:“此役頭功,孟明、奉先、文遠三人當仁不讓。”

參與夜間戰鬥的將士,不論生死,人人有功,但有一個事實不容忽略:在一場戰鬥裏,不可能每個人都起到了一樣的作用,總是有先有後,有帶頭的,有跟隨的,那麽大家都拿一樣的功勞獎賞,顯然就不太公平。

跳蕩縱橫,銳厲無匹。

在丁原眼中,滿足以上這句話,便可被記為頭功——

陸離與呂布二人,率孤軍挺入,又連斬數名賊將,嚇得側翼的敵人散亂潰逃,應受此功。

而張遼單騎救主,兩合斬殺敵軍大將,又有指揮之功,此次被列為頭功,亦無人敢質疑。

陸離聽罷,心道:我要這軍功有何用,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多個妻子出來了。

嗯……雖然很漂亮,但又不能帶走,與其如此,倒不如什麽都不發生。

拒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皇帝貴為一國之君,都無法為自己的婚事做主,更別提其他人了,大漢以孝治國,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誰吃得消?

更何況,丁公對他有賞識之恩、提拔之恩,而今又要將獨女許配給自己,這可是莫大的恩寵,十世難報。

若拒絕了……

四海之內,無容身之地!

不忠、不義、不孝。

經過一番心理掙紮,陸離實在想不到應對之法,索性按下心思,說道:“主公,小校張召沖殺在前……”

聞言,丁原臉上笑意更甚,四顧左右笑道:“孟明會打仗,不僅有萬夫不當之勇,更會統兵,還未聽有何封賞,便急著替部下請功了!”

“老夫有孟明,如多一臂膀。”

言語間盡是欣賞。

當年提拔呂布時,也不過如此吧?

一念至此,不少將領擡眸看向陸離,見其儀容俊美,而且,在帳內一幫糙漢的襯托下,樣貌愈顯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