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花靈

第二天清晨,帝都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四月的天忽然間顯得有幾分陰冷起來,蕭千夜翻身看著枕在自己手臂上還在熟睡的雲瀟,第一反應仍是本能的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自從兩生之術解除,她就固執的要挨著他,明明每天都睡不了一個時辰,每天還是會著裝模作樣抱著他胳膊閉眼休息,她的體溫時冷時熱,一會滿頭大汗,一會又瑟瑟發抖,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麽平和的神態了。

還是不放心她胸口上的傷,蕭千夜輕輕抽出手臂揭開她的衣領,火苗在傷口的周圍閃爍,但依附著的冥王之力已經開始緩緩消失。

他松了口氣,摸著她熟睡的臉頰淡淡笑了一下,又在下一瞬忽然想起重嵐提起的熒惑島之事,不由得抿緊嘴唇擔心的凝視著她——天外流火,他在聽到這四個字的刹那間就明白了一切的根源。

他自幼對神鬼怪談不感興趣,還是在昆侖山之時聽幾個師叔提起過,再加上帝仲的記憶在他身上慢慢復蘇,對這些東西也不再排斥,傳說天地存在六界,大多數情況下相互獨立且無法自由穿行,而這束來自天外的流火顯然是不屬於人界的東西,因而對人界的血脈產生極端的排斥就在情理之中,唯一讓他疑惑的是火種的真正起源,如此強悍又天克魔氣,大概率應該是來自神界的東西,但神界的火種又為何會呈現出兇戾嗜殺的狀態?

他下意識的按在雲瀟的傷口上感受著頹靡的火種內那種特殊的溫度,除去不安,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慌,這種不合理的情況只有一種合理的解釋,那就是因叛變而被驅逐的神,俗稱“墮神”。

或許是在被追捕的途中意外墜入人界,又或許是他自己用了什麽禁忌之法穿越了界限,但無論哪一種對普通人而言無疑都是災難。

也難怪坐擁火種的不死鳥一族會被視為殺戮的象征,而機緣巧合之下獲得天賜神力的辛摩族會如此強大。

六界的事情他無從探查,或許只有曾經見過巨門背後真神領域的帝仲能知道些什麽,但帝仲一直不言不語,他完全感覺不到氣息,甚至時常覺得那個人像依附在石像上的幽靈……孤獨寂寞,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明明已經無法分離,他卻比從前更加深刻的感覺到自己和帝仲漸行漸遠。

就在這時候,雲瀟裹在被子裏翻了個身,迷迷糊糊感覺到身邊的人輕手輕腳的起了身,她本能的伸手抱住蕭千夜,睡眼松醒的看著他不讓走,小聲嘀咕道:“這麽早就要出門了嗎?”

“天都亮了。”他笑咯咯將剛才所有的疑惑收回心底,親吻著雲瀟的額頭,溫柔的說話,“你再睡會,我盡量早些回來。”

雲瀟不肯放手,服下九穗禾之後胸口的陣痛緩和了不少,她的體溫也漸漸恢復,讓整個被窩都是暖暖的,但是蕭千夜畢竟是個身體冰涼的古代種,他只是坐起來一會會,立馬又變得全身冰冷如霜,雲瀟揉了揉眼睛貼著他的後背輕輕抱住,將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到他情不自禁微微顫了一瞬,邊偷笑邊問道:“我半夜醒來的時候發現你不在身邊,是不是又偷偷跑出去了鬼混了?”

“我能去哪裏鬼混?”他笑罵著把她抱入懷中,解釋道,“去了一趟軍閣,就算已經和重嵐約好,畢竟辛摩還有十六個人在洛城埋伏著,總歸要給他們提個醒堤防一下才行。”

“那你豈不是一晚上沒休息?”雲瀟歪了一下頭,微微蹙起了眉似乎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你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蕭千夜撫著她淩亂的頭發抿抿唇沒有回話,這一夜他確實沒合過眼,去軍閣以蜂鳥傳信之時,他看到隔壁墨閣深處隱隱的燭光,猜測應該是連夜召見了公孫晏商議桃源鄉一事,而回家之後又看見大哥房間被風吹開的窗子,一直到天邊慢慢亮起來,他都沒有聽見院子裏有任何的動靜傳出,很明顯大哥是徹夜未歸,也讓他一整夜輾轉反側,擔心不已。

見他不說話,雲瀟默默低下眼眸,委屈巴巴的念叨:“不行嗎?一天……一天不去都不行嗎?”

蕭千夜無奈的笑了笑,他雖然沒有打算重回軍閣任職,但五年堆積下來的事情還是花了不少時間才勉強理清,或許是這麽多年本能驅使,有些東西一旦接了手,不認真做完他就再也停不下來,這些年雲瀟跟著他東奔西走,受盡萬般磨難也從未有過絲毫的怨言,讓他的心一疼退步說道:“好。”

她開心的撲過來,同時一股溫熱的清香也撲鼻而來,蕭千夜忍著心頭越來越洶湧的燥熱,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一只手按著她的額頭默默推遠,找著借口說道:“你再睡會,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我不餓呀!”雲瀟笑咯咯的眨眨眼,露出無辜的表情,“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幹嘛這麽急著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