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越幅

◎“本官讀過衛小秀才院試的奪魁文章,稱得上文章爾雅,議論明暢,叫本官◎

“十六幅圖?外加十六首詩?制成十六錠墨?”衛景平搖頭如撥浪鼓:“夫子, 來不及。”

十六幅棉花耕織圖就得畫個把月吧,畫完之後制作墨模需要的時間更長, 然後再裝模、風幹、描金, 前後算下來沒有一年的功夫完不成。

十六錠墨呢。

顧世安皺了下眉頭,打開折扇給了他一道涼涼的風,用那種你怎麽笨都能笨到開花的眼神看著他:“……”

衛景平“唰”地靈光起來:“哦,夫子的意思是先制行於秋闈時的‘采棉’和‘揀曬’兩錠?”

余下的慢慢制, 慢慢獻。

“嗯, ”顧世安很滿意他的機靈:“我今晚就將這兩幅圖畫出來, 明日你來取了拿去制墨模, 你們墨鋪開了這麽久, 趕制出兩錠墨不是難事吧?”

衛景平汗了汗:“還好,還好。”

獻給皇帝的墨, 要制作得越精良越好,每一處打磨都是要花功夫的, 不敢有任何的倉促疏漏。

“不過這只是一條路子, ”顧世安神情有點悲觀:“秋闈時能不能攔下謝回來甘州府, 之後全看天意了。”

“不試試怎麽知道?”衛景平說道:“試了成不了事, 也甘心了。”

顧世安又啰嗦上了:“平哥兒老姚那邊真是……”

一門好婚姻。

衛景平捂上耳朵一溜煙跑了。

從白鷺書院回去,衛景平把制棉花耕織圖的事跟姚春山說了, 他撫掌道:“我本來回京之後想著在把姚家的匾額掛起來重振姚墨的,卻苦於一直沒有拿得出手的墨往宮裏頭送,這下好了。”

猶豫了下,衛景平還是把鹹州知州樊先和大學士謝回的事情同姚春山說了:“老姚,這次借你的手辦事,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妥不妥當。”

姚春山卻笑道:“我只知道制了好墨送進宮裏頭就是了。”

他拍了拍衛景平的手背, 示意他多心了, 這怎麽可能有事。

他們制墨世家,一旦得了好墨獻進宮中,應時應景的原是本分,至於睿元帝看見了想什麽說什麽,群臣聽見睿元帝的話又如何動靜,與他一丁點兒幹系都沒有。

每年秋季吏部考核各地“農桑墾殖”的時候,多少人往宮裏頭送盛世耕織的圖景,就連宮廷畫師也會創作耕作圖,以提醒皇帝“朝夕披覽,借無忘古帝王重農桑之本意也①”,不多他這兩幅。

衛景平這才收斂了些許愧疚之色。

次日還沒等他去顧家取畫,一早顧小安就抱著畫軸送來了,衛景平打開一看,畫面線條樸素,用筆卻極生動,色彩大氣莊重,最適合印在長方形的墨錠上不過了。

姚春山看著這兩幅圖眼中精光閃閃:“制出墨來必定叫人耳目一新。”

“老姚,這段時間要勞累你了。”衛景平覺得制禦墨這事他是幫不上忙的:“你說說你,一來就走不成了。”

姚春山笑道:“要勞累的是川哥兒,”他說道:“還要請他這段時間給我從後山的黑水潭裏打幾桶水。”

黑水潭的水較別處的水格外清澈幹凈些,用它來熬制骨膠入墨,制出來的墨色澤清新,越陳越亮,格外難得。

衛景川耳朵靈,他在外頭聽見就應了下來:“這還……不不是小事。”

說完發現自己又結巴上了,他懊惱地撓了撓腦袋。

……

之後,衛景平閉門謝客苦讀了一個多月的書。

到這個時候無論是學問還是做文章、賦詩的技法早已學完,該練的也都練過了,他就每日在家中模擬秋闈考場,自監自考,而後再復盤評判一下自己做的文章和詩句。

衛景平的目的是想通過每日苦練,等來日入了考場,絕不犯一些意外的錯誤,比如“越幅”,就是考生在答卷時空了一頁,直接從下一頁開始寫了,那麽這科直接就沒戲了。

蒲松齡在《大聖樂》中有過一段關於鄉試落榜的記載:“得意疾書,回頭大錯,此況何如!覺千瓢冷汗沾衣,一綹魂飛出舍,痛癢全無。”,說的就是他在康熙年間鄉試的時候卷子答得很好,但因為寫得太絲滑以致於“越幅”,然後出了上千個瓢的冷汗嚇也嚇死了,但還是被“黜落”,意外地因為這個小小的疏忽而落榜了。

還有諸如避諱、擡頭,涉及尊長要提格另寫,曳白及塗改等等,他全都一處不遺漏地細細練過。

以及保證下場應試的時候不會在考號裏犯這種錯誤。

月余後,等他放下書卷打算好好休息個一兩日的時候,鹹州知州樊先找上門來了。

不過他這次並不是單獨來找衛景平一人的,而是帶了銀兩送到縣衙,說是給上林縣此科秋闈下場的秀才們上甘州的路費銀子,命他們來縣衙領銀子畫押並順帶見上一面,敘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