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以陛下為盾

郭贄堂堂探花郎,幹不出在街角放水,有傷風化的事情。這尿意上湧,滿腦子想的都是抄近路,去好友家中,一瀉千裏。

汴京太小,做不到長安、洛陽那樣整齊的裏坊制度。

汴京的格局是街巷制,沿街一條主幹大道,周邊店鋪屋舍輔以無數小巷弄堂。

郭贄是開封襄邑人,自小生活在汴京。

對於開封各處的小巷弄堂如數家珍,左轉右繞,不至片刻就到了宋宅後院小巷。

原本有些昏暗的小巷意外敞亮,郭贄剛轉過彎,卻見兩輛馬車,正往宋宅後院小門搬運著東西。

一箱箱的,看著特別沉重。

郭贄本能地向後一退,縮在街角。

郭贄高中探花以後,被吏部分配到了大理寺擔任評事。

這大理寺掌刑獄案件審理,相當於後世的最高法院。

郭贄看過很多刑事案件的档案,自己這些年也接觸過幾宗案子,對於這方面有一定的敏感直覺。

一眼掃過,腦子還沒有轉,人先藏了起來。

跟在後方的呂蒙正也看出了郭贄的窘境,並沒有催促。

他不太習慣汴京的小巷弄堂,走得很慢,將郭贄的反應看在眼中。

呂蒙正心思靈巧,有意壓下了腳步,徐徐來到近處。

看著眼前一幕,兩人面色凝重。

這正常交集的禮物往來,何須大晚上的走後門?

古代有錢人一擲千金的送禮很正常的,趙匡胤就曾為了感謝羅幼度解決了趙匡義與魏仁浦之間的事情,特地送上價值萬貫的致謝禮物。

兩人心有靈犀地不提登門之事,而是在暗處靜待。

他們不確定前因後果,既不知道送禮的是誰,也不知道是否合法,不敢妄下定論。

……

宋宅前院。

宋白將陳文顯、陳文顗兩兄弟送出府邸,文質彬彬的作揖拜別。

輕步走向屋內,宋白只覺得足下輕了幾分,心情愉悅,回到書房,想起陳家兄弟的奉承,想起他們送來的厚禮,想起他們為自己鳴不平,一時間靈感爆發,拿起桌子上的毛筆,一揮而就,一首隱喻很深的詩作問世:

誰將枝葉染還裁,卻使馨香次第來。

春柄定教三月主,天心合與一齊開。

如何零露方滋菊,豈得東風不為梅。

低蹙艷容愁似語,也疑由命不由才。

最後一句“由命不由才”正是畫龍點睛之筆。

宋白自幼孤苦,由母親一手帶大,直到十三歲那年,他寫了一篇文章,震驚大名府。

宋白從此獲得神童之名,得到族人支助,從此順風順水,備受矚目。

昔年科舉,他宋白以絕對優勢問鼎省試榜首,成為大多人心中的狀元首選。

宋白也將狀元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結果不想名不見經傳的索湘高中魁首,郭贄居於末席。

宋白在外人面前不敢表現出不滿的情緒,心底卻恥在索湘之下。

哪怕是郭贄高中狀元,宋白都不至於如此。

索湘的文采,在他們那一屆中,連前十都排不上。

“即便賢明如陛下,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也不知他悔是不悔。”

宋白嘀咕了一句。

三鼎甲中,索湘外調河湟,郭贄在大理寺任職,唯有他快速得到升遷,成為進奏院編修,負責報紙的排版工作,前途最為光明。

這時屋外傳來管家的聲音:“郎主,陳家公子的禮單統計出來了。”

宋白精神突然一振,快步走出書房,接過禮單細看:禮單長長一串,除了錢幣之外,絲綢布帛,筆墨紙硯,應有盡有……

眉宇間有著藏不住的笑意。

“皆送往庫房,莫要對外人說起。”

宋白叮囑了一句。

宋白為人並不奢靡,相反很是節儉,響應者羅幼度勤儉之風。

但因小時候窮怕了,家裏的財富越足,心裏越踏實。

有錢不用,就擱放著。

至於陳文顯、陳文顗兩兄弟安排的事情,宋白並不在意。

其實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是不足以在進奏院隨心所欲的。

只是進奏院的長官上了年紀,精力有些不濟,而宋白才思敏捷,詩詞文賦皆有很深造詣,深得器重,也就掌握了不屬於自己職權的權力,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報紙的出版刊登。

報紙上的內容那麽多,夾雜幾篇水平一般的又能如何?

宋白此刻並沒有意識到,一篇兩篇確實沒有什麽。

但這收錢成了一種習慣,不出彩的文章漸漸增多,對於報紙的質量觀感有著直接的影響。

這日宋白整理了明日要刊登的稿件整理好,讓自己的下屬和俊送往印刷部。

和俊一臉的不服氣,欲言又止。

宋白看了一眼,說道:“怎麽了?”

和俊氣呼呼的道:“印刷部的人詆毀編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