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鹿聞笙派去宮裏請奉禦的人最後只請回來一位司醫。

那司醫給孟允棠診了脈, 查看了傷口,說傷口沒有大礙,但孟允棠身子有些虛, 需得好生靜養調理。

孟氏夫婦松了口氣。

這半個月委實過得煎熬,孟允棠醒了片刻便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賀礪要回去, 孟扶楹送他。

“孟公,彤娘我是一定要娶的,她此番受罪,都是我的過錯,我一定給你和孟夫人一個交代。”到了外院,賀礪回身向孟扶楹行禮道。

孟扶楹嘆氣道:“量力而行吧, 太後畢竟是你的長輩。”

賀礪道:“她再受人欺,我提頭來見你。”

孟扶楹丹鳳眼一瞪,似欲說些什麽, 強忍著沒說出口, 低聲嘀咕:“那倒也不用, 你若提了頭,她豈不是要守寡?”

賀礪叉手一禮, 轉身要走,又想起一事, 回身道:“此番回來我趕路急了些,礎潤他們跟不上,落在後頭,要晚幾日才能到家。”

孟扶楹才反應過來自己只顧著心疼女兒, 兒子的事竟一點都沒想起來, 一時不免訕訕,叉手道:“有勞賀大將軍了。”

賀礪回到衛國公府, 他離府兩個半月,府裏大小事務自然積下了不少,但齊管事一看他模樣,就很明智地沒急著找他匯報,而是吩咐奴仆給松齡院的湯池放水,讓賀礪沐浴。

賀礪泡在池子裏,背靠池沿,一手拿銅鏡一手拿著小刀,自己給自己刮胡子。

公府出身的郎君,生活上他有許多事都習慣假手於人,唯有這一項工作,他從不假手旁人。

鹿聞笙明白,九死一生活下來的人,真的很難把自己的咽喉放在別人的刀下。

“別跪著了,此事不怪你。”賀礪刮幹凈胡茬,將小刀放在水裏投了投,“太後這是為了範陽的事故意給我顏色看呢,不是你能阻止的。”

“那阿郎打算如何應對?”鹿聞笙問。

賀礪冷笑一聲,眼底漫出些血腥戾氣,沒說話。

大明宮太和殿,太後用過午膳,在陰涼處走了走,感覺神思困倦,回到殿中欲小睡片刻,內侍來報:“太後,賀大將軍求見。”

太後眉頭輕皺。

她從去給孟允棠瞧傷的司醫口中得知賀礪已經回京,只是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來宮裏見她。

呵,難不成還想來興師問罪不成?

“讓他進來。”太後在案後端坐下來,面色微沉。

很快,殿門外逆著光進來一道昂藏高大的身影,昂首闊步行至殿中,向太後行禮:“賀礪見過太後。”

“坐下說話。”太後捧著茶杯,頭也不擡道。

賀礪謝恩坐下。

太後慢條斯理地喝了兩口茶,這才放下茶杯擡眸看他。

雙頰瘦削,眼窩深陷,面色蒼白,一路的風霜勞碌一分不少地寫在臉上。也就是年輕,還能撐出一副精神飽滿的模樣來。

“剛從幽州回來,怎麽不在府中多歇兩天?急著進宮見我,可是有事?”太後語氣淡淡地問道。

賀礪道:“我去了孟府。”

“哦?你倒是殷勤。”太後道。

賀礪頷首,微微笑道:“還要多謝太後替我教導未婚妻,聽說宮裏那兩位姑姑教得極好,只我有一事不明,想要當面向她們請教。”

“何事?”他沒發怒,太後有些意外。

“太後將兩人喚來,我自是要當著太後的面問的。”

太後老神在在,吩咐身邊宮女:“去將靈清乙靜喚來。”

兩人原本就是在太後身邊伺候的,因去了趟孟府,今晨方回,那靈清臉又被抓破,太後特許她們回去休息,故此不在。

過了一會兒,兩人應召來到殿中,向太後行禮。

太後朝賀礪道:“便是她們二人了,你有什麽話,問吧。”

賀礪緩緩擡眸,一改方才春風和煦的模樣,目光如吐信的毒蛇,冰涼黏膩地從兩人臉上滑過,看得人脊背發涼汗毛直豎。

“誰讓你們打她的?”他冷聲問道。

兩名宮女一愣,靈清比較穩不住,當下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太後。

乙靜還是一副死人臉,道:“無人叫我們打孟小娘子,這是規矩,學不好就要罰,便是公主學禮儀規矩,做錯了也是要挨打的。”

賀礪笑了一聲,伸手握住身前精致又沉重的金包角雕松鶴紋紫檀矮幾一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兩人走去。

兩人看著他這動作,慌了,向太後求救:“太後!”

“賀礪!你做什麽!把幾案給我放……”

太後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見賀礪掄起那張紫檀矮幾一下砸在靈清的背上,長腿一撩,一記窩心腳毫不留情地踹在旁邊乙靜的胸腹處。

乙靜飛跌出去,當場就吐了血。靈清則慘叫一聲被砸趴在地上,起都起不來身。

滿殿的宮女內侍都被賀礪的暴戾之舉給嚇到,一個個都顧不上規矩了,目瞪口呆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