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間,赫連箏厚著臉皮與石妖同榻而眠,罕見失眠了。

這石妖倒是沒心沒肺,睡得橫七豎八,不時還哼哼兩聲,赫連箏從未與人共枕過,手腳繃得直直一動不敢動,怕觸碰到驚擾了她。

蓮燈未滅,隔半透紗帳送來朦朧昏黃珠光,赫連箏雙手交握置於小腹,躺得板板正正,想不通自己到底在幹什麽,這感覺卻很不壞。

夜裏起了風,草屋外竹林颯颯,很快雨聲沙沙響起來,敲打在屋頂回廊,雨落竹葉,漫山綿綿密密一片碎響。

潮濕微風掀動紗帳,室內一派溫馨靜謐,那石妖許是察覺到冷,慢慢靠攏過來,尋找到熱源,半個身子都攀上去。

赫連箏小腹一沉,被搭了條沉甸甸的大腿,她下意識伸手去推,摸到一片涼滑的肌膚,如被火燙般收回手。

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有軟軟的呼吸拂在頸項,若有似無溫暖的女子香氣縈繞在鼻尖,赫連箏內心掙紮,渴望與她親近,又顧忌教條規矩。

她試圖說服自己,女子與女子之間,同榻、擁抱、牽手,這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不應為此神慌意亂……

是的,她亂了,心緒難寧,蠢蠢欲動。

那就更不應該、不應該仗著同為女子行不軌之事。

——可我,走不掉了。

赫連箏微微側過臉,許是刻意,動作間,那石妖小巧紅潤的唇若即若離擦過腮畔,她萬分貪戀那處綿軟甜蜜,又克制著,不再靠近,也不去看她。

現在起身離開的話,定會驚擾了她,她有點小脾氣的,惹生氣了,這大晚上沒處給她找東西吃,怕是不好哄。

且忍耐著,委屈一夜吧。

情緒飽脹溢滿心房,赫連箏偷偷地、偷偷地握了一下她的手。

那手真小,想來是從來不曾幹什麽粗活,軟軟暖暖,這世間的一切都無法形容掌心絕妙的觸感。

少宗主兩百歲高齡,不想自己也有春思方亂、情難自抑的一天。

後半夜她終於困乏得沉沉睡去,然而睡姿從來也是規矩板正的,唯牽著小石妖的那只手不曾松開過。

到了打坐練劍的時辰,赫連箏睜開眼,天還未亮,雨已經停了,只有茅草屋檐還滴滴答答敲擊著檐下青石。

窗外晨風送來清苦的竹葉香氣,赫連箏偏臉,小石妖臉蛋埋在她的肩窩裏,還熟睡著,呼吸拉得很長。

她半個肩膀都熱熱的,被枕得有點麻,心裏卻感覺舒服得緊,不舍得挪開。

赫連箏每日晨起必然打坐練劍一個時辰,晴霜雨雪從不延誤,眼看時間檐下雨珠似溜走,她仍是一動不動。

兩刻鐘後,赫連箏成功說服自己。既已過了練功的時辰,今天就不去了罷。

然古語稱: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怎能如此懈怠?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難道往後都不練功了麽?這成何體統。

半刻鐘後,赫連箏再次說服自己,只是今日不練功,晚間睡前補上不就行了?

於是心安理得躺平。

如此復雜的心路歷程,石妖一無所知,她睡眠極好,沾枕頭就著,就是把她扛去賣了都不一定醒。

這當然是極好的,方便少宗主為所欲為了。

及至到了給外門弟子講學的時辰,赫連箏這才不情不願起身梳洗。

她回頭,現下石妖腹中混沌靈氣已盡數吸收,當然就不必再去寅初門蹭吃蹭喝,化靈的小小石也交給了嵐長老管教,關於混沌靈氣和照心石之事,還需等宗主歸來後再議。

在此之前,就讓她痛痛快快玩兩天吧。

赫連箏叮囑玄霄,“她要是想出去玩就帶她去後山吧,或是把當康接回來,總之別去人多的地方,免得惹人非議。餓了就喂飯,喂得飽飽的,她便生不出什麽事來,隨便幹點什麽都能打發時間。”

這些不用說玄霄也知道,他沒好氣,“你午時不就回來了,嘮嘮叨叨一大堆。”

赫連箏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反常,她擺擺手,“罷了。”

玄霄不像她,假正經,從這石妖跟著進了宗門,他就正式把她當少主夫人對待了。

“少宗主雖是天人之姿,恐怕是從來沒怎麽好好照過鏡子。”

赫連箏走出幾步,還是忍不住回頭,“何意?”

玄霄拂去石桌上飄落的枯竹葉,順手撈了掃帚掃院,“你看看你那滿臉的神魂顛倒,鬼迷心竅。”

“你胡說八道!”赫連箏甩袖離去。

走半道上,見四下無人,少宗主右手幻化出一面水鏡,湊近了臉左看右看,她有這麽明顯麽?

玄霄掃完了院子,後山打了一套拳那石妖還沒起,他尋思著,現在大家都回來了,是該把當康從靈獸園接回來。

陪石妖玩耍的重任交給當康比較好,他與石妖畢竟男女有別,還是得顧忌著身份。

石妖醒來,見外面下著雨沒什麽好玩的,看玄霄不在,猜測他應當是去膳堂打飯,洗漱完便裹了衣裳歪在床上嗑瓜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