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借刀殺人

◎遠在楚國的池月,收到了一封神神秘秘、沒有署名的信。◎

月光化成粼粼的碎影,隨著汩汩的河水一直流向遠方,天地間除了月色,便只有兩盞燈籠的微光。

生辰快樂的祝福,便也融進了這般月色裏。

“我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裏了。”透過薄薄的娟紗,燈籠的光柔和了樂珩的側臉,“夏日的時候,山谷裏有滿山遍野的照夜清。凝凝喜歡這裏,我也很喜歡。”

如今只是二月,還未到照夜清出現的季節,山谷中只有樹木野草,在夜色顯得沉悶而猙獰。

他們兄妹都很喜歡照夜清,有詩寫它“雨打燈難滅,風吹色更明。若飛天上去,定作月邊星。”

———那是種光彩爛漫、足以讓人心折的綺麗。

“有點可惜……”他嘆了一口氣,“今年的照夜清,我應該見不到了。”

照夜清最早七月生於湖泊邊樹木中,樂珩的身體,撐不到那個時候。

或許是月色太過溫柔,於是將白日的防備和冷漠都卸下,樂珩問:“上次的問題,你想好答案了嗎?”

……上次的問題?

祝淩微微愣了一瞬,但很快,她搖了搖頭:“我不想。”

“為什麽呢?”

“羌國很好。”祝淩說,“但負擔一國百姓的生息,非我所願。”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並不會因為所見所聞而隨意改變。

“果然啊……”

聽到這個答案,樂珩竟不覺得失望,反倒有種果然如此的預感,他很清楚,那熟悉的容顏下的,是一個與凝凝相似卻又不同的靈魂。

祝淩坐在浮台的最邊緣,波光粼粼的水面在她腳下蕩漾,生出溫柔靜謐的錯覺,聽著這一聲嘆息,她說:

“如果你對這個回答有異議,有很多種方法能讓我變更答案。”

“我確實有很多種方法讓你變更答案。”樂珩看著夜色之中沉悶的樹影,“但我能變更你的答案,變更不了你的心。”

不願就是不願,不想就是不想,逼著人去做與意願相違背的事,最後不過落得個兩廂難堪,慘淡收場的結局。

“你既然不願,我不會再逼你。”樂珩說,“就當我自私一回,待到今年山谷裏飛滿照夜清時,你來替我看一眼吧。”

這一次,祝淩沉默了許久,才答道:“……好。”

她聽懂了樂珩的意思,他希望她能留下來,陪著他走完剩下的時光。

“太子殿下。”祝淩垂下眼睫,“你其實……可以再貪心一點。”

“人總是欲壑難填,貪念一動,便會想著為什麽不能擁有更多?”樂珩捂著嘴低低地咳了幾聲,“這樣便夠了。”

夜風卷起他鬢邊的發絲,帶來他嘆息般的聲音:“如今這一切,許是天意。”

天意?

當真是天意嗎?

祝淩知道,如果樂珩以她占了樂凝身體為由逼迫她留下來接管羌國,她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但他沒有。

“你之前說過,要為羌國要一個角逐的機會,這話———如今還作數嗎?”

樂珩攏了攏肩膀上的氅衣:“作數如何?不做數又如何?你沒必要將什麽都往自己身上攬。”

他從小便擅長識人,身邊的人有沒有壞心,他一眼便知。

“你不是凝凝,她的責任,不屬於你。”

這段時間,他時常會想,如果他和其他人一樣,沒有發現那個秘密,沒有認出來凝凝不是凝凝,會不會沒有這麽痛苦呢?

但有那麽一瞬,他也很慶幸,回來的不是凝凝。若是凝凝回來後,阿娘、父親、明一……所有人都已經不在這世間,只留下她一個孤零零地支撐偌大的國家,又該有多難,又該有多痛。

不是……也好。

“我不喜孤注一擲。”樂珩道,“你不必心有負擔。”

祝淩莫名想起,她和樂珩在太傅府裏的第一次相見,那次樂珩來得極快,問原因,他說他“正好有點事要辦”。

“我與你第一次見面時———”祝淩從浮台的邊緣爬起來,走到樂珩身邊坐下,“你是不是在尋找合適的人選?”

“你真的很聰敏。”樂珩笑起來,“我那時……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雙生子生死之間,或許真的有感應吧。”

夜一點點深下來,燭火之中,樂珩越發瘦削,他好像只是在安靜地講著一個故事,一個與他不相幹的、道聽途說的故事———

“去年九月,我做了一個夢,我夢到凝凝來向我告別,她說她沒辦法回家了,要我照顧好自己…那個夢很短,醒來之後,具體的細節我記不清,我只覺得很難過,那時候我猜測,我或許見不到凝凝了。”

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後來我派太傅去了燕國的秋狝,他傳信回來說‘殿下勿憂,公主已至,觀其相貌言行,應為本人’。我以為是我憂思過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