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屋內,眾人圍於案前,季懷真帶來的近千人簡直解了燃眉之急,勝算登時加大。

燕遲沉思半晌,又在羊皮地圖上圈出幾處地方,猶豫地瞥了季懷真一眼。

“想說什麽就說。”

“我只是在想……你的人是否擅長暗殺?”

暗殺二字一出,季懷真登時明白了燕遲的意思,看向他的眼神中已隱隱帶有贊許之意,嘴上卻不饒人道:“怎麽瞧著你料定我帶出來的人就會幹些偷雞摸狗,趁人之危的事情。”

路小佳忍不住插話道:“……確實很符合陸大人行事風格。”

話還沒說完,便被季懷真一眼瞪了過去,他威脅完路小佳,又看向燕遲,鼓勵道:“什麽意思,說來聽聽?”

見他這樣耐心,嘴角還掛笑,路小佳登時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若擅長,便派人過去,殺得了領軍將領就殺,但不殺也沒事,被人發現以後就往回跑,剩下的人按兵不動,隱去蹤跡。這樣韃靼人勢必會派人探查,他們一來,看到的還是憑欄村的這些人,並不知道我們已有幫手,這樣就會掉以輕心。韃靼攻過來的時候,一旦被拖入戰場,我們可利用地形優勢,那時才是真正的暗殺。”

季懷真久久不發一語,只盯著燕遲打量。

燕遲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一與他對視,便忍不住心猿意馬,滿腦子都是方才季懷真拿著槍拍自己臉時,那滿臉的神采飛揚。

“不行就算了,一千二對三千,勝算大得很。”

他還要再說,卻聽季懷真道:“……就按照你說的辦。”

燕遲把頭低了下去。

路小佳何等人精,燒餅缺了的心眼都長在他身上,一看氣氛不對,當即悄悄拉著巧敏離去。

關門時吹起的風將桌上燭火帶的一抖,燕遲也跟著恍惚一瞬,十個手指頭漸漸發紅發癢,那是在外面凍得久了,猛地一回屋中所致的。

他心不在焉地揉搓著手指,只感覺眼前這人的目光正直勾勾地落在他身上。二人一時無話,許久過後,還是燕遲先忍不住了,低聲道:“你回來幹什麽。”

季懷真被他問的滿臉古怪,不客氣道:“你就會這一句?當時在你娘的廟外面你也這樣問我,現在也這樣問。”

一提葉紅玉的廟,季懷真登時又想起自己早就找好的借口,隨便哪個拎出來,都是理直氣壯,擲地有聲。

“你是夷戎皇子,我是大齊的朝廷欽犯,我來救你,當然是於我日後有益。”

燕遲不自在道:“……我三哥也是夷戎皇子,還比我更討父皇喜歡,你為什麽要為了我得罪他。”

季懷真一噎,心想,是啊,他娘的,為什麽。

他又立刻道:“你大哥是夷戎皇子,我是大齊的朝廷欽犯,平白無故的,他怎麽會幫我?所以我當然得帶你一起回去。”

燕遲又道:“……我都告訴你了,你將我的狼牙給他看,他就什麽都明白了。”

不提狼牙還好,一提狼牙,季懷真就想到這本是要送給陸拾遺的定情信物,陰差陽錯間被他給鳩占鵲巢。登時又看這狼牙不順眼起來,他季懷真是誰,得勢後就未在吃穿用度上將就過,憑什麽就配這顆破狼牙了。

然而大哥三哥都搬出來用完了,季懷真再無借口。

“誰知道你這東西先前可給過別人。”

一聽他這樣陰陽怪氣,燕遲就知道他又生氣了,茫然道:“我又哪裏惹到你……”

季懷真冷笑一聲,沖燕遲發脾氣道:“你可真是善變,上次我來救你,你問我為何回來,我不也是這樣跟你說的?你可有今日這樣話多?你句句反駁我,到底想聽什麽,說出來,說不定大人心情一好,還哄你兩句。”

不知他哪句話又攪動燕遲多愁善感,異於常人的神經,只見他盯著季懷真猛喘口氣,臉頰慢慢紅了,雙眼一眨,又慌亂一眨,立刻把頭低下,似乎是害羞極了。

他擡頭飛快一瞥季懷真,猶猶豫豫的。

“你當真不知我想聽什麽?”

那藏著萬千情誼期待的一眼看得季懷真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他突然也跟著不對勁起來,嘀咕一句:“我也想聽,你為什麽不說。”

燕遲小聲反駁:“我在汾州說得還不夠多?”

季懷真沒吭聲,心想你那都是說給陸拾遺的,何時說給我季懷真聽了?

還想再問,燕遲卻把燈一吹,鉆鋪蓋裏,背對著季懷真,只余兩個紅紅耳尖露在外面。

季懷真在黑暗中靜坐了半晌,繼而上床背對著燕遲躺下,兩人心中各有各的古怪滋味念頭,就這樣互不幹擾地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雪停了,韃靼人沒有攻來,巧敏親自去看,只說韃靼人在營地燒火做飯,暫時無任何動靜。

接下來幾日,眾人嚴陣以待,準備迎接這場時刻爆發的死戰,可韃靼人卻突然一改勇猛好鬥脾性,一連幾日都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