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敢染

◎他覺得程見煙簡直是個魔鬼。◎

程見煙在臨下班時收到了路芙的微信,告訴她別忘了下個周末的同學聚會,到時候她們一起過去。

然後又補充一句:聽說這次季匪也會來。

短短的一句話讓程見煙難得反復看了幾次,眸光在觸及到季匪這個關鍵詞時總會一頓,連著腳下步調都走不靈光,下樓時險些崴了腳。

險些,因為有人從後面扶了她一把。

“小程,注意點。”憨厚的體育老師從她身邊經過,笑道:“走路就別玩手機了,咱學校台階經年不修,一貫顫顫巍巍的。”

“老馮,你這話被主任聽見了又得挨呲。”一旁的葉老師聽見,微笑著搖了搖頭:“主任口頭禪可就是咱學校是百年老校,百年老校那就得什麽都是老的,樓梯翻修?不存在的……”

幾個老師說說笑笑地走出了學校大門,誰也沒注意到程見煙的過分沉默。

大抵是,女人本來也不怎麽愛說話。

沉悶,木訥,一絲不苟到甚至有些龜毛,這就是程見煙身上的標簽。

不光是人緣差,就連帶的高二班學生也沒幾個待見她的,提起程見煙,小崽子們就怪聲怪調地說:哦?那個年紀輕輕的母夜叉?

他們不喜歡她,就像不喜歡她所教的物理一樣。

都是晦澀難懂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玩意兒,誰會喜歡?

只是,程見煙也不需要喜歡和奉承罷了。

在十年前上學的時候她尚且還會經營自己的人緣,但隨著年齡長大,也是越來越擺。

讓自己活得舒服,有一兩個知心的朋友就夠,她逐漸開始信奉這個人生道理。

九中是給老師提供職工宿舍的,就在學校附近的老小區裏,只是環境條件就和經年失修老樓一樣,不符合當下年輕人審美就算了,墻皮開裂和漏水什麽的更是常有的事兒。

年紀大一點的老師都有自己的家庭不會住,小一點的又瞧不上,故而九中老師是不少,但這職工宿舍還真沒什麽人去住。

程見煙倒覺得還不錯。

不用付房租還有獨居的條件,要什麽自行車?

除了老小區裏總有些混不吝打牌的賭徒和醉醺醺的單身漢以外,她都覺得沒什麽。

不過程見煙晚上通常不出門,又在搬進來的第一天就自己掏錢換了個結實的門和鎖,總體來說就還好。

程見煙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脫下身上的衣服後囫圇成一團扔進洗衣機裏。

她有輕微的潔癖,身上沾了一天的粉筆灰後如果不洗洗,去哪兒都覺著不得勁兒。

仔仔細細的卸了妝,對著鏡子把深色的粉底擦掉,登時露出一片白膩的皮膚。

程見煙沒有吹頭發的習慣,洗完澡後隨便擦了擦,就披散著濕漉漉的發坐在桌前寫教案。

等發梢凝聚的水珠順著鎖骨滴向衣服裏面,把這薄薄的布料沾濕一片,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頭發有些長了。

一段時間忘記去剪,都長到鎖骨這裏了。

程見煙放下鋼筆,細長的指尖拈了一下濕潤的發梢,‘明天下班後去剪個頭好了’的念頭一閃而過,卻又被壓了下去。

其實等到周末同學聚會後再剪,也不是不行……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程見煙很快就意識到了危險 。

自己為什麽不肯剪頭?是在期待著什麽?

妄想是一種容易讓人手足無措的危險。

正心煩意亂著,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忙不叠地接起來。

“小煙。”電話對面的男聲溫潤如玉,十分悅耳:“做完教案了麽?”

“嗯。”程見煙應了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線變得輕柔一些:“你說吧。”

從畢業後就開始教書,程見煙也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職業病——聲音雖不高亢,但平日裏見到的蠢學生太多,久而久之,說話腔調都帶著股嘲諷和教訓的意味。

不是故意的,但確實不經意間就會流露。

剛和蘇軒相親認識的時候,對方就對她這種口氣表示出了不適應。

相親過後,蘇軒在傍晚選著時間給她打電話,程見煙卻沒接,等過後回過來時不鹹不淡地道:“抱歉,剛剛在做教案。”

“我做教案的時候不接電話的。”

……

之後,蘇軒就逐漸猜測掌握了她做教案的時間,然後在她弄完之後給她打電話聊天。

確定關系後,他也曾試探地調侃過:“怎麽?我還沒你那些教案重要?”

“不好意思。”程見煙回的義正嚴辭:“高中生的課程最重要。”

漸漸地,蘇軒也習慣程見煙的做事風格了。

很利落責任心又很強的女人,讓人一開始不適應,畢竟基本全無小女人的嬌軟可愛,但相處過後,卻覺得這樣強硬且理智的性格更適合‘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