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要熬夜寫論文,會變得不幸。

*

當安瀾第一百零一次打開參考視頻合集時,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穿越。

不過是腦袋一暈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就從電腦屏幕變成了黃色河岸。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味,灼熱的風掀起地上的沙土,劈頭蓋臉地朝她砸來。

安瀾掙紮了一下。

……沒掙紮動。

視角很矮,晃動很有頻率,後脖子上傳來明顯的緊繃和濕意,幾乎可以感覺出牙齒的形狀,應該是被什麽野獸在叼著走。她被迫歪著腦袋,視線範圍內只能看見不斷後退的灌木叢,以及兩只跌跌撞撞的毛茸茸的幼崽。

是獅子。

從體型來看這兩只幼崽不可能超過四個月大,身上還有明顯的斑點。其中一只耳背上的黑斑大些,另一只則尾巴短些。它們不僅活潑好動,話還很多,一路上都在嗷嗷叫著表達不滿。

很難說不滿的是什麽。

有可能是這幹得能讓鼻腔開裂的天氣,有可能是腳下被太陽曬得滾燙的土地,還有可能是母親的不公平——大家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憑什麽一個能被叼著走,而另外兩個只能在地上跟著跑。

安瀾因這猜測苦中作樂地晃了晃尾巴。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她都有些昏昏欲睡時,母親停在了一個樹叢邊。

四條腿走路和兩條腿走路有著本質的區別,安瀾剛被放在地上就差點腳下拌蔥。還嫌她摔得不夠狠,短尾從側面襲擊了她,前臂抱住她的腦袋。

幼崽玩鬧起來不知輕重,又是撲又是咬,幸虧新生的牙齒和爪子都不那麽鋒利,劃拉起來只是刺癢。

這股刺癢讓安瀾下意識地糊出去一巴掌。

短尾朝後打了個滾,並沒意識到自己在挨揍,又興致勃勃地擠過來,以為這是場新遊戲……然後又被糊了一巴掌。它晃晃腦袋,可憐巴巴地朝同胞兄弟看去。

可惜它的舉動注定是錯付了,黑耳朵完全沒朝這邊看一眼,注意力完全被成年獅子的尾巴球吸引了,正像貓咪撲蝴蝶一樣撲著對方在地上拍打的尾巴。

母親不鹹不淡地拿尾巴抽了它一下,舔著鼻頭和嘴角。

這是一頭約莫5歲大的壯年期母獅,鼻頭還是非常鮮嫩的粉色,臉上的傷疤也很少。但它看起來精神不佳,肚子是癟下去的,原始袋耷拉著,至少三天沒有進食。

安瀾很擔心。

母獅在即將產子時通常都會離開獅群,獨自撫養幼崽到兩三個月大,然後把它們帶回去接受獅群的庇護。但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它們已經返回獅群過了,但是地主雄獅正好被流浪雄獅擊敗,為了避免幼子被殺,母獅帶著小獅子在外逃亡。

她衷心希望是前者。

旱季食物本就缺乏,哺乳又是一件非常耗費體力和精力的事,如果母獅不能吃飽,那麽三只幼崽可能都活不下去。要是小獅子的身體死了,她的靈魂可能就……

思緒被一陣突然的響動打斷。

只見母獅已經躺了下來,而短尾和黑耳朵正相互扒拉著,爭先恐後地擠著,希望能得到一個吃飯,更正,喝奶的好位置。

安瀾:“……”

這種事一個人類的靈魂來說委實有點過於羞恥了,但她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搶位置大作戰,用還不太協調的動作在兩個“兄弟”之間擠出了一條通路。

為了在荒野中更好地活下去,安瀾大口大口地吞咽著,以求自己在接下來的兩三年裏能長得健壯一點。

穿越已成定局,扭扭捏捏和怨天尤人都沒有用,生存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那些傳奇母獅的故事一一在她腦海中浮現:野性的紅、強大的柳瓦夫人,勇敢的馬蒂陶、堅韌的查姆、慈愛的卡麗……它們無一不在荒野中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有的甚至能和雄獅叫板,儼然是獅群的無冕之王。

有朝一日或許這個世界的人類也會給她起一個不朽的名字,只要她活下去,活得更久一些,活得更好一些。

懷著這樣的心願,安瀾漸漸沉靜下來。

傍晚時分,母獅外出狩獵,把三只幼崽獨自留在了樹叢裏。

在寒冷的夜晚,他們只能把彼此當做熱源。每當近處的枯枝傳來噼啪聲,或者遙遠處傳來模糊的咆哮聲,短尾都會用前爪抵著地面朝後退卻。黑耳朵稍微膽大一些,但也是抖個不停。

安瀾雖然沒有發抖,但她一整晚都在強撐睡眼、側耳傾聽。獅子的身體能聽到、看到和嗅到更多信息,這些信息潮水般湧來,對一只三個月大的幼崽訴說著危險,使她徹夜難眠。

這種情況直到清晨母獅折返才有所改善,可安瀾一看到它,心就沉了下去——母獅的肚子還是癟的,嘴巴和胸前也沒有撕咬動物留下的血液,身上反倒添了新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