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心裏藏著事,肚子好像就沒那麽餓了。

在十字鼻看來就是它的威懾起了作用,進食完畢後還特地到安瀾面前舔著嘴巴晃了一圈,直把她盯得頸毛炸起才慢悠悠地離開。

野獸進食都不精細。

說是要等到其他灰狼都吃完,其實時間並不長,到最後只剩下阿爾法狼和棕耳朵在撕肉,應該是準備帶回去給母狼王吃的。

安瀾的靠近沒有引起注意。

她避開兩頭公狼正在撕扯的部位,找了塊還算完好的肉就開始埋頭苦吃,還學著其他灰狼的樣子咬斷骨頭、食用骨髓,時不時把地上的雪也咬一大口吞進肚子裏。

膽小鬼的吃相就不這麽豪邁。

即使邊上已經沒有其他同伴了,它也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尾巴牢牢夾在後腿間,彎成一個扭曲的疑問符號。

等兩頭歐米伽狼吃完,十字鼻和棕耳朵就把剩下的鹿肉拖走了,大概是去找個地方埋起來儲存,留著下次再吃。

不過安瀾覺得這個打算多半要泡湯。

剛才樹林裏有條暗紅色的尾巴一晃而過,仔細看還能看到灌木叢後面悄咪咪藏著的小狐狸,一會兒狼群走了肯定會去刨肉吃。

不僅狐狸,金雕、禿鷲、烏鴉、郊狼和熊都會撿灰狼剩下的食物來吃,這就導致狼群每十次存糧能存住的只有兩三次,所以才要頻繁捕獵,否則就要餓肚子。

肚子空空不行,肚子太飽也有煩惱。

狼一次能吃掉達體重五分之一的肉,然後就會進入一種像人類醉酒那樣的慵懶狀態,需要躺下來休息兩三個小時才會消解。

安瀾跟著大部隊往回走,還沒走出半公裏困意就已經湧了上來,等走到兩公裏外的狼穴時爪子都快不想擡了。

在醉肉這件事上誰也不比誰強。

除了把肉叼到狼穴入口去獻殷勤的公狼王,其他灰狼都跟被抽了骨頭似的躺下來趴下來,很快就在狼穴外面堆成了一坨一坨的毛團。

關系好的三三倆倆地依偎在一起,腦袋靠著脊背,身體貼著身體,又暖和又舒適,社交黑洞如膽小鬼、大黑狼和安瀾就只能在外圍獨自吹冷風。

內圈溫情脈脈,外圈淒風苦雨。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融入感。

沒有被狼群完全承認,多多少少就和其他灰狼隔著一層,這一層需要用“價值”去突破——不管是捕獵、戰鬥、玩耍、帶崽或者不間斷地討好——僅靠血緣關系是不夠的。

安瀾穿過來之前原身就像個弄臣。

體型在母狼裏都有得看,速度也位於巔峰狀態,結果因為性格軟弱,從小到大和兄弟姐妹摔跤玩耍時就總是被壓著,亞成年開始跟捕獵之後也總是逃避,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地位最低的歐米伽。

倒不是說原身這樣就算沒出息。

事實上所有圈養狼群都有歐米伽狼,大部分野生狼群也有歐米伽狼,這個社會角色擺在那裏,總有狼要去擔當。

做歐米伽也需要生存哲學。

一些狼群裏的歐米伽是狼際關系大師,和高級成員都玩得開,能屈能伸能耍活寶,沒了它狼群得沉悶五個點;另一些狼群裏的歐米伽就單純是個沙包,又沒有脫離狼群的實力,每天都活在恐懼之中。

安瀾不會去評價原身的生存哲學,但現在她在這裏,帶著一個屬於人類的靈魂,自然也要奉行屬於自己的生存哲學了。

首先是生存。

在活下來的基礎上要活得好。

當自己確保能活得好時再去幫助其他同類。

做貢獻的實力她有,做貢獻的膽量她也有,在冰天雪地的北美群山間,群狼活,獨狼死,她總有一天會融入進這個依偎在一起的狼群內圈裏去的。

為著這個願望,安瀾從早到晚都在觀察其他母狼。

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在穿越第一天見到的景象並非偶然。

阿爾法母狼剛剛產崽,每天忙著照料狼崽和給它們喂奶,暫時沒空來管理家族事務;貝塔狼在這個階段接過了它手中的權柄,卻因為行事殘暴不得人心。

那天安瀾只是和十字鼻對視就挨了一頓打,後來嘗試討好它也只是得到了一個貼貼,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關系緩和。

寬耳母狼和禿斑母狼雖然不至於一直挨打,卻也過得不痛快。

它們關系好到要穿同一條褲子,屢屢在面對十字鼻時守望相助、共同反抗,估計是不是早幾年繁殖季節就結盟了。

有對立才有活動的空間。

狼群關系圖一畫,安瀾就確定了十字鼻是最好的切入口。

不過在對抗十字鼻之前,首先要爭取到寬耳母狼和禿斑母狼的支持,再不濟也要是接納,讓它們在沖突發生時站在中立地位。

禿斑母狼怎麽攻略她還有點拿不準,但寬耳母狼怎麽攻略她可太明白了——

不就是跑嗎,她最會跑了。

三天後狼群又開拔去狩獵,這回被盯上的還是一個鹿群,安瀾原本應該站在更靠近山頂的位置,這次卻主動下移了四十多米,和寬耳母狼站在同一個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