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安瀾為老父親的造訪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在老父親到來之前領地中就已經出現了其他訪客。

訪客是在清晨出現的。

當時安瀾正在和諾亞練習搏鬥技巧,或者用更準確的話來說——單方面把對方錘得灰頭土臉,然後在每一次勝利之後“親切”地詢問他有沒有被打疼,還想不想再打,要不要休息一下。

諾亞本來就黑,這下都臉色都黑成了炭。

雖然知道自己戰鬥經驗嚴重不足,而且以前從來沒穿成貓科動物過、缺少可供參考的記憶,但是心裏知道和真的被按倒完全是兩碼事,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傷害。

大黑貓在第十次食塵之後就不說話了,在第十六次食塵之後更是徹底變成了一只廢貓,躺倒在地翻出肚皮,四腳朝天,搖晃著腳掌,一副沒人安慰就不起來了的樣子。

安瀾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毫不留情地從他身上踩了過去,直把他踩得從胸腔裏發出“噗”的一口氣,兩只眼睛不可置信地大睜著,好像在控訴她無情無義。

但是下一秒鐘,兩只大貓咪就收起了玩耍時才會有的放松心情,一個快速翻身恢復站立狀態,一個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靠近領地邊界的方向。

那裏……傳來了一股血腥味。

越來越濃重的、帶著點金屬銹蝕氣息的血腥味。

諾亞不認識闖入者,只是單純地在為一次潛在的沖突做準備,可是安瀾卻對這個“入侵者”十分熟悉,熟悉到她甚至不會稱呼對方為“入侵者”,而更偏愛稱呼對方為“訪客”——一個曾經很常見的、現在很久不見了的“訪客”。

多少有點擔心,安瀾在諾亞不贊成的目光裏朝著氣味傳來的方向小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抽動鼻子,試圖在接近前分析出更多信息。

大量猜測在她腦袋裏碰撞。

明明離開出生地去自立門戶了,怎麽突然又回來了?是因為在外面碰到了什麽光靠己身之力無法解決的大麻煩嗎?還是受傷以後不知道可以往哪裏去躲藏,所以下意識地回到手足同胞的領地裏來尋求幫助?

軟軟……你碰到了什麽事呢?

安瀾在血腥味越發濃重時慢下了腳步。

她知道自己心裏永遠為一母同胞的姐妹留有空位,接近兩年的相處,一起從走路打跌的小貓長成威風凜凜的成年美洲豹,她們之間從來沒有過什麽利害沖突,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憶。

也許對方也有著一樣的念頭。

畢竟受傷的動物只會回到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去舔傷口,母親那裏有老父親守著回不去,可不就剩下姐姐這裏能來了麽。

安瀾微微一嘆,在離灌木叢六、七米的地方站定,一邊友善地呼嚕著,一邊敲著尾巴,等待躲在灌木叢裏的大貓自己現身。

軟軟沒有讓她等待很久。

僅僅幾分鐘之後,年輕的雌性美洲豹就從藏身之地走了出來,只是走得很慢,還有些一瘸一拐。等它完全現身,安瀾才看清楚創傷的等級,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脖子上有大量血跡還沒幹的咬痕;左後腿上有一道巨大的創口,皮肉危險地翻在外面;背部因為被襲擊的次數太多導致原本平整的皮毛變得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腹部松軟的皮毛上遍布爪痕,而且形狀頗為奇異,應該是被貓科動物抱住後踢蹬造成的。

這是跑去和老虎打架了嗎?

南美洲也沒有老虎這種生物啊!

安瀾震驚得連尾巴都豎了起來,但是喉嚨裏發出的呼嚕聲一直沒有停過,持續安撫著因為受傷和虛弱已經處於精神緊繃狀態的軟軟。

後者始終保持著相對警惕,直到姐妹倆接近到鼻尖觸碰鼻尖、完成了整個觸碰加輕嗅以示友好的流程,才慢慢放松下來,公開地舔舐傷口。

看它暫時沒有發脾氣的意思,安瀾抓緊時間繞到對方的後背附近去觀察傷口,省得一會兒貓貓心情變化。動物受傷時攻擊性最強,毫無防備下被撓兩爪子可不是鬧著玩的……說到底這個世界上怎麽樣都不會傷害她的也只有諾亞。

傷口上的氣味很淡。

如果說這能說明什麽的話,那就是軟軟身上的傷口不是最近兩天獲得的,應該已經有個三四天了。

它可能是在受到重創後躲藏了一段時間,原本打算等待傷口愈合,卻發現自己無法完成基本的狩獵,所以才本能地朝著出生地回轉——準備接受幫助,或者接受死亡。

安瀾全神貫注地從血的味道裏分辨著襲擊者的氣味,因為軟軟還算配合,所以她檢查的速度很快,沒幾分鐘就把活幹完,重新恢復了彼此之間的安全距離。

結果和猜測的差不多。

熱帶雨林沒有老虎,也不是美洲獅的理想生存場所,附近唯一能對成年美洲豹造成嚴重傷害而且是這種類型傷害的只有其他美洲豹,她想確定的是對方的性別、年齡和狀態,從中找到襲擊原因,並復盤當時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