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二合一補】

老一輩的故去讓巢區變得有些“空蕩”。

明明南部氏族已經成為了整個東非最大的斑鬣狗氏族之一,並且還在不斷向外擴張;明明公共巢穴附近總有超過三十只幼崽在嬉戲、奔跑;明明作為女王仍然從早到晚需要接受臣服,但安瀾環顧四周,就是覺得少了點什麽。

某天傍晚她習慣性地從獵場裏帶回來一塊肉,走到巢區才意識到已經沒有長輩需要她投喂,就在那個瞬間,以往叼著走數公裏都不覺得累的負重,卻好像沉得要把脖子都壓彎一樣。

幼崽們無法理解這種悵惘。

發現女王陛下帶著食物走到空地中央,它們也不管自己剛剛才喝過乳汁,嘰嘰喳喳、一哄而上,推搡著圍在她的前爪邊,眼巴巴地擡頭張望。

眼看它們就差人立起來了,安瀾只好無奈地把肉塊往地上一丟,然後在小鬣狗的歡呼聲裏踱向了風口。那裏,諾亞正在撥弄骨棒,把幾只出身低微的長毛幼崽耍得團團轉。看到她走近,他習慣性地往邊上挪了挪,按住骨棒,擡眼看來。

說實話,他的眼神多少和幼崽們有些相像。

這天太陽落山前,安瀾就坐在風口處,和諾亞及長毛幼崽們沒什麽營養地玩了整整一個小時的骨棒遊戲,中途圓耳朵和笨笨也過來湊熱鬧,讓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唯獨缺席了的毛毛,但諾亞正好絕望地嚎叫了一聲,她思緒一頓,又給忘了。

在這不斷的別離當中,他就像是一份禮物。

一個人的魂靈在飛累時總是往舊處落腳,正是因為有了這可以積蓄力量的港灣,安瀾也好,諾亞也好,才永遠不會失去擁抱每一段相遇的勇氣和力量,才能毫無保留地去感受愛,毫無保留地去交付愛,直到多年後,還能感受到愛的遺澤。

母親和壞女孩的教導總是在安瀾心中回響。

只可惜這份“愛的遺澤”並不能澤及所有斑鬣狗,母親還有兩三個可以說話的存在,可壞女孩卻總是吝於展示自己溫情的一面。

還在世時它就沒有什麽朋友,尋常時候和黑鬃女王瞪瞪眼睛,和三角斑鬣狗較較勁,和母親坐著聊聊天,偶爾和後輩們單方面地練練搏鬥,已經是它難得有的社交場面,因此,在它離去之後,願意緬懷的個體實在寥寥。

相對年長的成員始終記得被壞女孩像秋風掃落葉般教訓的往事,記得它的壞脾氣,記得它兇暴的行為方式;處於壯年期的成員則記得自己從小到大經受訓練時挨過的毒打,記得一犯錯就被撕咬後腿的情形;而更年輕的孩子們什麽都不記得。

所有豪邁的、殘酷的、喜人的、惱人的舊事,它們都只在長輩們偶爾吐露的只言片語中聽說,即使直面過壞女孩在生命最後一刻爆發出來的偉力,也終究會跟著時間而慢慢褪色。

年輕鬣狗關注著對它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

有高位者故去,就意味著有社群台階出現空缺。

狩獵隊需要新的血液注入,大型政治聯盟需要新的血液注入,主戰力群體需要新的血液注入……更具備壯志雄心的,還可以向上望一望只有真正的精英和近臣才能被允許參與的巡邏隊。

為了在社群階梯上占據一席之地,為了擺脫母獸地位留下的桎梏,為了不至於面對任何存在都得低頭表示臣服,這些正處於二到四歲階段的年輕斑鬣狗們抓緊一切時機表現著自己。

短短三周時間,超過十五顆新星在各個領域冉冉升起、嶄露頭角,它們有的只是曇花一現般地露過面,就如流星一樣隕落;有的卻穩紮穩打,殺出重圍,從此在核心成員眼中有了姓名。

關於這一點,安瀾也很無奈——

近年來她的確只關注那些跳出來的成員不假。

南部氏族養大的幼崽已經太多太多了,多到她早就喪失了給每一只幼崽起名的欲望,也記不清園區工作人員給絕大多數幼崽安上的各種稱呼。

另外,這個年紀的斑鬣狗才剛剛開始獨立闖蕩,但又經歷了不少內部鬥爭,因此總以為自己已經是個經過檢驗的、合格了的戰士,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被公牛甩下來會拍拍屁股站起身,看到獅子都想上去莽一莽,實在容易夭折。

如果可以的話,安瀾也願意它們一生都能像小時候這樣無所畏懼,不需要在經過每一個高草叢、走過每一片稀樹林時都提心吊膽,但放在強敵環伺、適者生存的草原上,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斑鬣狗葬身獅口,即使像她這樣對獅子已經了解到不能更了解的存在,不也曾在雄獅跟前遭到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嗎?

絕大多數斑鬣狗無法從獅吼聲中分辨出進攻信號,更罔論憑借經驗推斷獅群的活動軌跡,存心發動襲擊的獅子對它們來說就和恐怖遊戲關卡裏隱身準備靠近的BOSS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