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不乖
照片褶皺處還泛著被燒過的黑點, 心臟像被細密的針孔紮過,密密麻麻的疼。
翁星追上公路邊那幾個自發組織祭拜章詩尋的女孩兒,安靜聽她們說完了章詩尋這些年來的經歷。
那些女孩兒哭得眼睛紅腫,說永遠會是詩妍的“鹽粒”, 永遠喜歡她, 而她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去陪自己最愛的人。
胸口悶得發疼,翁星轉身離開,像有人拿錐子輕砸心口,血肉模糊的疼。
原來這七年發生了這麽多事。
嚴肅認真對一切都很包容和善的陳硯之表哥殉了國,她愛的朋友希望她真切過的好的朋友自殺殉他。
怎麽會這樣, 心底難受,翁星沿著公路走到花店買了一簇白色小雛菊,她放在正對大海的最高巖石上, 對著吞沒她最好朋友的海, 眼淚斷了線一樣的流。
“詩尋, 對不起,在你最苦最難的時候我沒有陪著你。”甚至不知曉她的痛苦。
“如果有來生, 希望你和你愛的人能共度一生,相守白頭, 我們還做好朋友。”
風拂起裝花用的卡紙, 很快飛向遠處,消失不見。
翁星心底很亂,余下半天都在榆海漫無目的的逛,最後趕在天黑前進了路旁的一家酒吧。
光影晃動, 氣泡貼在透明杯壁上一點一點炸裂,翁星垂下頭, 一直在翻郵箱裏這些年和章詩尋的對話。
先前她還會回自己一兩句消息,關於日常和她喜歡的花兒,鳶尾蝴蝶蘭,鼓勵她振作,說他們總有一天會重逢相見。
那時翁星還沒有意識到,那個愛紮小辮穿著朋克搖滾總是很酷的姑娘為何在短短時間內變得如此成熟,鼓勵她的每一句話都戳到心窩裏。
後面兩人都越來越忙,聯系少得可憐,翁星偶爾發郵箱她也不再回應,就是這一年,他們斷了聯系,那個曾屬於她的郵箱號,成了一個再也不會有人回應的空號。
思維上的痛楚靠酒精麻痹,更深一層的有關於陳星烈遭受了多少痛苦她已經不敢再去想。
年少輕狂時,曾以為世界握在我手中,有夢,有酒,以為能仗劍走天涯。
可命運的殘酷,從不給他們一絲喘息的機會,無情碾滅一切零星火花。
酒吧裏播放的音樂輕緩,明明不是哀傷的調子,翁星卻還是聽得掉了眼淚。
一杯朗姆酒喝了大半,思緒變得很慢,翁星側靠著座椅,頭腦暈沉,眼睛哭得發疼,腫腫的。
她不記得過了多久,只記得的一雙溫暖的手臂扶住自己,腕骨凸出,銀表輕硌著手背,手指指節根根分明。
沉冷如烏木調的氣息縈繞,如同很多年前,少年伸手攬她後背,讓她依靠進自己懷裏,心臟隔著胸腔振動,呼吸牽連,親密無間。
脆弱時對溫暖本能依賴,對黑暗裏的那一點光的渴求,她擡眸又對上了那銳利漆黑的眼睛。
陳星烈低頭,安靜地看著這個他愛了很多年的姑娘,發絲柔軟,眼神朦朧著醉意,臉頰微微泛紅。
他想阻止她知道真相,就算一早推掉競標,飛航線來榆海,駕車把城市各個地方都找了一遍,也還是沒能阻止。
在他身處最黑暗時,他恨過她,很多次。
可當他終於逃脫那場桎梏,在英國漸漸穩定下來時,他又想她,很想很想。
大三畢業那段時間,社團內成員商定畢業旅行,他們問去哪啊,陳星烈什麽也沒說,只是獨自去了加州。
徐斯萬不放心他跟過來,最後一行人的旅遊計劃目的地都改成了加州。
在寥曠溫柔的晚風裏,落日將將墜入海平線,雲彩被塗抹成淺粉,薄橘和淡金,一點一點如水粉浮開。
他靠在越野車旁,獨自抽完一支煙離開。
而不遠處是自己的喜歡的女孩和另一個陌生的男人言笑晏晏親昵耳語的場景。
那幅畫面,縈繞深刺在他心底很多年。
丟掉煙,驅車回市區,那一刻他想,都他媽結束了。
他不會再去愛這個沒有心的女孩兒。
“翁星。”低啞一聲,男人聲線獨特,低醇好聽。
暖色燈光曖昧地爬上彼此的肩頸,腦海裏似蒙著一層薄霧,酒精作用,翁星迷離著一雙眼,杏眸裏泛水光,白皙臉龐幹凈溫柔,眼瞼底下一尾淡紅色的朱砂痣,黑發發梢輕貼眉尾。
醉酒了也很安靜,乖巧,臉頰微微泛起薄紅。
“嗯呐。”輕輕一聲,她下意識回應。
心底那種濃郁的悲傷褪去很多,一手貼靠肩頸的地方被他幹燥有力的大手輕輕扶著,手背的青色血管根根分明,獨屬於他的凜冽氣息侵入。
一手輕撐著下巴,翁星擡頭看他,眼睫纖長,睫毛根根分明,像夢,又像是本能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