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頹色

愣怔了下, 還沒反應過來手裏便被塞進那張銀行卡,指間冰冷,觸感很涼。

一瞬錯愕,翁星還沒理解他話裏的意思, 他就邁開長腿走了, 掌心裏抓著車鑰匙, 指骨處銀戒微微反光。

腦袋宕機了會,隨後跟上去,翁星抓握著那張卡,直到他把那輛銀白超跑開出來時還很茫然。

降下車窗,一手搭著車窗, 他敲了敲,語氣淡然:“上來。”

溫翊君一行人聚在後面,一塊兒‌看熱鬧, 眼底藏著揶揄的笑意。

此刻翁星才理解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意思, 是跟他一起去找東西, 她都想哪去了。

拉開副駕駛座的門,翁星彎腰往裏座, 一手扯著安全帶,一手伸過去把卡遞還給他。

車內空間偏狹, 沒任何多余的裝飾物‌, 中控台上一包煙和儲物櫃裏一本編程書,煙草味甘偏苦,有淡淡的佛手柑的青澀氣息。

呼吸清晰,獨屬於他的男性氣息凜冽侵入。

座位稍硬, 後排狹窄座椅上擱放了一套黑紅色相間貼滿標簽的賽車服,這是獨屬於他的私人空間。

十秒, 三十秒,他一直沒接,眼皮也沒撩一下,側臉輪廓鋒利,眼皮半耷著,眼底情緒辨不清。

“我不要你的錢。”翁星平靜道。

摸了根煙叼著,陳星烈單手劃手機屏幕,上面現出一副定位圖,他扔中‌控台上。

翁星看了眼,上圖顯示那輛越野車的定位,現在在上海。

“什麽時候開回去的?”她錯愕。

“今天。”食指揉了揉眉心,倦意疏冷,他淡淡道:“這事是我抱歉,卡拿著,有想買的東西就買。”

翁星又堪堪收回那張卡,只得開口:“那好,我拿到錢包和手機把錢轉給你。”

“系緊。”低低一聲。

點火踩離合,發動機引擎改裝過,一路速度駛得飛快,沿著蜿蜒的山路往下飚,景物‌飛速掠過,翁星一手抵著座椅軟墊,心都要跳出來了。

這才意識到溫翊君開的酒店是個賽車酒店,他是來這兒‌玩賽車的。

這地段蜿蜒,山路又陡,還是野外,那麽危險,他真是不要命。

呼吸攫住,臉色一點一點泛白,翁星感覺自己有點呼吸不過來。

一言不發,耳畔只有風聲和引擎聲,抿著唇角,翁星臉色有點差。

轉過最後一個大彎,汽車駛近山腳,速度漸漸放緩,翁星手心裏都是汗。

單手控方向盤,他拿了瓶酸梅茶給她。

“你平時都這麽玩命開嗎?”翁星聲音裏說不出的冷。

油門已經熄了,由著慣性,車還在往前駛行。

半撩著眼皮,陳星烈沒說話,冷淡閑然,眼底淡漠,沒什麽關心的事低低“嗯”了聲。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翁星聲音裏還隱隱有怒氣。

“知道。”他嗓音低,抑著平淡,聽不出情緒。

“在海邊山崖彎道這樣開,你真‌是瘋了。”

“我減速了。”改裝發動機後有速率限制,他剛剛開得已經足夠慢,“不會有事。”

“那要是萬一呢,你有沒有想過你家人和……”頓了下,翁星沒提自己‌,“都會很難過。”

“陳星烈,你考慮過嗎。”

勾了勾唇角,點了支煙,降下車窗,他沒回。

那些所謂家人的關心他不在乎,前‌些年經歷過的遭遇感受到的情緒,對他們生‌不出一丁點愛。而翁星呢,從那次畢業旅行回來後,心也死了,他沒感覺。

靠著猛烈的刺激和‌瘋狂度過那段泥沼般的黑暗日子,喝酒抽煙通宵,賽車深潛跳傘,玩各種極限運動,用‌另一種瘋狂的生活刺激壓抑到極致的情緒。

他做好出意外隨時死的準備,也覺得自己最多活到四十歲夠了。

反正這人間,也沒什麽值得他念想珍藏。

煙灰積了一截散落,單薄眼眸微垂,低笑了聲,他回:“我改。”

“啊?”翁星沒想到他態度這麽好,有點驚訝。

他又重復了一遍,“我改。”只要她在他身邊。

種種花養生‌,保溫杯裏泡枸杞,養只貓,每天都能見她,就這樣活到九十九,好像也還不錯。

“那就好。”翁星笑了下,唇角梨渦很淺,眼睛彎彎的,“開慢點。”

於是後一程路,損耗著幾百萬改裝的發動機,他也開得極慢,紅燈停綠燈行,甚至路過的電瓶車都超過他們。

翁星斜靠著座椅,低低吐槽,“也不至於這麽慢吧。”

彎了點唇角,陳星烈嗓音低啞,“要我開快?”

“別了別了,這麽多車。”翁星連忙擺手。

到南山公墓時已經是下午三點過,烈日正盛,墓園裏沒什麽人。

翁星手捧了一束章詩尋生前最喜歡的紫色鳶尾花,沿著最右邊的台階拾級而上,她在陳硯之的墓碑旁邊找到了她的。

她的愛人去世時二十九歲,她二十六歲,還是比他小‌,在他面前有當小孩任性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