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水殿風來(3)

朱聿恒護送太子與太子妃下山,綺霞趕緊拉著阿南去殿後照看方碧眠。

到了後方一看,情況比阿南所想的還要淒涼——瀑布狂湧波及至此,四周廊下全是水,方碧眠全身濕透地躺在陰濕的青石板上,意識昏沉。

綺霞慌忙上前抱扶起方碧眠:“碧眠,你怎麽了?快醒醒……”

方碧眠昏迷不醒,毫無反應。綺霞探探她額頭,懊惱不已:“糟了!傷口見水發燒了!”

“別慌,我看看。”阿南將方碧眠臂上濕透的帕子解下來一看,果然帕子濕透,見了水的傷口早已泛白翻卷。

綺霞眼淚頓時就掉下來了:“這……她手會不會殘了啊?都是為了我……”

“別急,傷口雖深,但好歹不大,好好養護會痊愈的。”阿南撫慰她,擡頭看見旁邊幾個侍衛有點面熟,認出是之前隨侍過阿言的,便厚著臉皮向他們討了些金瘡藥和幹凈白布,將方碧眠的傷處拭幹,妥善包紮好。

山路多台階,方碧眠昏沉發熱,阿南正在煩惱怎麽把她弄下山去,見朱聿恒已帶著緊急調集的人手再度上山,當下求他調了個縛輦,又找了兩個士兵,幫綺霞將方碧眠擡回教坊司去。

“阿南,你先別走。”朱聿恒叫住了她。

阿南“咦”了一聲,回頭聽他說道:“袁才人之死你親眼目睹,當時情形需要你詳加復述。”

阿南一想也有道理,便揮別了綺霞,擡頭一看,最先趕到的是諸葛嘉和戴耘。

秦淮河上遊正是神機營大營所在,因此他們帶領增調的士兵最快趕到,迅速封鎖現場進行搜查。

諸葛嘉與阿南向來不對付,一看見她臉上就露出“怎麽又是你”的表情。

阿南還他一個“你以為姑奶奶想這樣?”的白眼。

負責行宮守備的錦衣衛百戶唐翀將工圖與名冊送來,幾人在殿中一一對照,篩選出有作案可能的人。

第一張是所有女眷及其家人的名單。但事發之時,她們都已被護送下山,不可能有機會作案。

第二張是今日樂工的名單。

唐翀稟報道:“當時一眾樂工都與女眷一起下山,留在行宮的只有兩人,一個叫綺霞,一個叫方碧眠。”

“她們的嫌疑可以排除。事發之時,綺霞就在我身旁,我們是一起目睹袁才人被刺客殺害的。”阿南在旁邊說道,“而方碧眠右手重傷,就算她可以瞞過所有人眼目潛入右峰,但我看到的刺客下手狠準、拔刀利落,那手絕不可能是受了重傷的。另外,刺客身穿灰綠衣服,方碧眠則穿著教坊統一的淡藍衣衫,哪有換衣服的機會?”

唐翀也肯定道:“教坊司的人進來時,除了樂器其余任何東西都不得攜帶。”

排除了外來者後,剩下的便只有駐守行宮的士兵。但朱聿恒安排嚴密,按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規制,行宮之中所有守衛都在彼此可以互望的情況之中,沒有任何人有機會從別人的眼皮底下潛至高台。

唐翀是事發時最早趕去現場的六人之一,他帶領諸葛嘉與戴耘走到高台上,將當時情形又詳細講述了一番:“當時我一聽到示警,知道這邊出事,便立即率人從拱橋過來,轉過山坳,上了連通高台的曲橋,直沖上高台。從聽到呼救聲到我們追上曲橋,不到十次呼吸,但就是這麽短暫的時間,台上瞬間空空如也,刺客失去了任何蹤跡。”

阿南也指著對面道:“而我們在對面,看著刺客在柱子後刺殺了袁才人,又將她從台上推落。那之後,刺客再也沒有出現在高台上。”

“就那麽憑空消失,簡直見鬼了!”唐翀脫口而出,幾乎忘了面前還有皇太孫在。

諸葛嘉和戴耘面面相覷,不敢置信:“難道……刺客就在周圍所有人的注視和後方迫近的侍衛們之間,無聲無息、憑空消失了?”

阿南點了一下頭,朱聿恒則沉聲道:“確實如此。”

連皇太孫都這樣說,二人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

“按照常理來說,此事絕無可能,不過……”見所有的路都堵上了,諸葛嘉面帶著遲疑表情,開口道,“屬下倒是想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手法。”

朱聿恒示意他盡可開口。

“阿南姑娘,你剛剛說,當時在對面目擊刺殺事件的,只有你和那個綺霞?”

“對。一開始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直到發現袁才人被刺殺,才叫喊示警,引得殿內的人的人出來查看。”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對面水霧迷蒙,你又隔著兩層水晶缸壁,看到的情形都是扭曲——或許,你的眼睛可能會欺騙你?”

“你這是指,我當時看錯了?”阿南冷笑一聲,“諸葛提督,第一,我一個人可能看錯,但我們兩個人可能一起看錯嗎?第二,灰綠衣服、比袁才人高半個頭、右手殺人行動利落,有細節有動作,我記得清清楚楚。第三,袁才人被推落,水中冒出大團血花,證明她確實被刺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