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未多問, 正在洗碗的青年便輕聲應了。

他說:“好。”

姜婳捏著荷包裏面的紙,輕輕地歪了歪腦袋,看著泡沫隱入青年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中。明明應該是不太好看的畫面, 可因為是謝欲晚, 似乎也還行。

她的眼神停留在青年手腕上凸出來的青筋上, 青年洗著碗,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廚房內的燈火不亮,有些昏黃,光所映照到的人和事物全都增添了一層暖意。

姜婳坐在一旁的藤椅上, 等著謝欲晚洗完碗。她想著明日的餃子,望向了一旁的面粉, 面可以她和謝欲晚來揉, 但是調餡料還是讓橘糖來吧。

......

等到洗完碗,兩個人一同去了房間。適才少女口中那個‘約法三章’, 最後變成了一張薄薄的紙。

看著面前的宣紙, 除了最上面有‘約法三章’四個大字,剩下的都是空白。姜婳坐在他對面, 隔著一張書桌, 同他對視著。

她輕笑了一聲:“有進步嗎?”

是問字,青年猶豫了一瞬,隨後搖了搖頭,溫聲道:“不進反退。”

聽見這一句, 少女直接笑了起來:“好像是哦,這裏是不是不應該這般寫, 應該輕一些, 還有這裏,似乎也應該再用力些。”少女纖細的手指隨意指著‘約法三章’中的‘章’字, 笑著道。

“嗯,這裏也應該長一些。”他順著她的話繼續講。

少女彎著眉眼望著他,隨後輕聲道:“那第一條,不能騙人。”她說的觸不及防,在那一瞬間借著燈火將自己望進青年溫柔的眼中。

青年一怔,隨後擡起筆,房間內開始響起沙沙的聲音。她說的‘不能騙人’四個字,謝欲晚就一一寫下。

待到筆停下那一刻,少女繼續道:“第二條,不能傷害自己。”其實這兩條對於她來說都是一條,她是一個不太在意謊言的人。如若能夠感知到明確的愛意和在意,那麽謊言只是一些時候的權衡品。

但是......他不一樣。他會因為對她的一個謊言,無限地苛責傷害自己。她不想看見這種情況再出現,故而幹脆第一條便是‘不能騙人’好了。

筆尖觸摸著雪白的紙張,用烏黑的墨染上一道道痕跡,隨著青年擡起眸,第二條也寫完了。在他的對面,少女用手撐著他,安靜地,認真地看著他。

他也就這般回望著她,窗外的月色淡淡地灑進來,但是因為屋內燭火並不昏暗,所以被全然覆蓋了。只有窗台上挨著窗外的那一點,能夠看見微弱的區別。

少女就是在此時開了口:“第三條,謝欲晚,你要愛我一生。”

她要虛無縹緲的愛意變成承諾,變成她身前這位君子身上永遠褪不去的‘枷鎖’,她要他為他和她選擇的一切負責。她不知道愛是什麽模樣,但是如若是她想要的,就應該變成她想的模樣。

她在以一個平等的靈魂同他相望。

青年什麽都沒說,只是提筆繼續寫了她要的‘第三條’。沾滿墨的筆尖停下那一瞬間,青年輕聲笑了笑:“要簽字畫押嗎?”

一瞬間,適才沉悶的氣氛被打破,姜婳輕聲‘啊’了一聲,她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那些話本子裏面似乎也沒說要不要簽字畫押。她捏著青年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玩:“應該......要吧。”

他將她牽住了,然後將她抱在了懷中,讓她能夠看清面前的東西。雪白的宣紙上,一少部分是她的筆記,絕大部分都是青年的筆記。

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她心中湧起,她側過臉,將頭伏在他懷中,輕聲嘀咕道:“你要不要再問問第三條......”

青年捏緊她的手:“好,可以多愛幾生嗎?”

姜婳的臉一紅,輕聲道:“你認真些。”

謝欲晚的眸深了一瞬,沒有說他現在便是很認真,而是溫聲應了:“好,我認真些。”說完這一句,他望向雪白宣紙上那一句——

‘謝欲晚要愛姜婳一生。’

他輕聲問道:“怎樣算愛一生?”他問出口的那一瞬間,明顯感受到懷中人身子僵硬了一瞬。他沒有戳破,只是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許久之後,他聽見少女輕聲說:“謝欲晚,我年少之時在冬日墜了一場水,險些喪命。雖然最後被人救起來了,但是生了很長時間的病,也因為沒有藥好好地醫治,雖然活下來了,但是身體裏面落下了病根。”

他的手停住,垂眸望著懷中的人。

她的聲音很輕,很平靜:“所以,我應該一生都沒有辦法懷孕了。但我又很自私,我不想我的夫君同旁的人有任何的牽扯,不想他納妾,也不想他同別人有一個孩子。即便這個孩子會放在我身邊養,我也不想。我沒有那麽多愛,我也覺得我的夫君不應該再有更多的愛。”

她眸停了一瞬,聲音卻沒有止住,像是所有夢都需要一個醒來的契機。她在解開了這一世所有的誤會之後,坦陳地望向前一世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