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隋暖枝提出私下見面, 蕭衍行是沒料到。

對於隋家的這個見過一面的嫡長孫女,蕭衍行其實沒留下什麽印象。

他雖說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卻甚少留心一些女子的樣貌。依稀記得隋暖枝一身書卷氣, 樣貌並不是很出眾,看起來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蕭衍行對她記得最清楚的,大約是調查資料中表明, 隋暖枝早年有過一段娃娃親。三年前,突然退了親事,至此便待字閨中再無議親之舉。

蕭衍行雖然對後宅女眷並不看重, 卻不會隨意放人進他的後院。大後方不出紕漏,前方做事才會無後顧之憂。他在做每一個決定之前都會事先調查清楚。

他派人監視了隋家, 並未發現異動。

這個看似老實的隋家姑娘突然要見他, 到底為何?蕭衍行沒想出原因。

思來想去,同意了。

不過若要相見,也只能尋合適的時機, 或者隋暖枝自己親自過來涼州一趟。

蕭衍行的話遞回到巴蜀, 隋暖枝心裏狠狠松了一口氣。她安靜地跪坐在隋月生的書房,一旁是她的叔父隋安秀。也是望山舒院的山長, 當今知名大儒。她的側後側, 則跪坐著她的父親和兄長。對於隋暖枝寫信給蕭衍行的行為,其他人不贊同, 隋月生是贊許的。

隋家對皇長子的恩惠經不起推敲, 隋暖枝若是能提前博得殿下的青眼, 與往後有益無害。

說起來,隋家的最新一代, 沒有一個能扛得起偌大的家業。唯一一個像話的還是個女孩兒。可是隋家自來對男嗣和姑娘的教導方式不同。男嗣有男嗣的培養方式,姑娘的教導便隨意許多。等意識到這一代男嗣資質平庸, 接不上班時,已經錯過了修整的機會。

要想保住家業,只能讓姑娘頂上。這也是隋暖枝早有親事,卻在三年前反悔退親的原因。

隋暖枝對於自己的未來早就有心理準備。自她背負起家族的重擔起就沒了天真的權利。

“我不贊同暖兒去涼州。”

隋暖枝的父親隋東正黑著一張臉,含怒道:“暖兒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雖說殿下身份尊貴,確實不能以平常男子視之,但這姑娘家太上趕著也有些過了。如今姿態放得太低,將來又如何硬氣的起來?如何鎮得住殿下後院那些出身顯赫的妾室?”

“話不是這麽說的大伯,對人對事要靈活,做人不能太迂腐。”

“隋家姑娘雖說金貴,但能貴的過龍子鳳孫?咱家如今都避世十五年,要看得清形勢。有些時候需要擺正姿態,對皇族,我隋家能清高的起來?”隋安秀所出的次孫不同意這個說法,“甭管面子上的事,殿下都將婚事拖到了一年後。暖兒這時候不維持好情分,往後進門就更不好說。”

隋安秀一直沒開口,一旁隋暖枝的兄長倒是想說。可他素來說話不討長輩喜歡,怕自己一張口又惹來祖父的嫌棄,幹脆閉口不言。

隋暖枝靜靜地聽著一家人爭執,眼觀鼻鼻觀心,倒是十分平靜。

隋月生細細地打量著嫡長孫女,心裏無數次的遺憾和嘆息。這為何就不是個孫子。若暖枝是個孫子,他隋家就不必走聯姻這一條路。

爭執了半天,隋暖枝的父親就是不同意女兒自降身份。他們自幼受儒家教育長大,最是看重這些繁文縟節,等閑說不通。隋安秀父子見勸不動便也不說話,兀自闔目飲起了茶水。隋月生被這群人吵的腦瓜子疼,許久只是擺擺手,讓他們自行離去。只留了隋暖枝單獨敘話。

等人走了,隋月生才問起孫女的意思。

“自然要去。”

隋暖枝十分冷靜地開口道,“若爺爺此次去京城不是這個結果,隋家自然有高傲的理由。但擺明了殿下不需要隋家也能成事,只是早晚罷了。隋家先前乘火打劫之舉,怕是已經在殿下心中留下疙瘩。咱們家若是還看不清形勢,往後會很拿走。隋家往後承諾的幫扶,也因此從雪中送炭變成了錦上添花,大打折扣。如此,便沒驕矜的資本。孫女姿態放得平,殿下才會消氣。”

隋月生一向知曉孫女頭腦清醒,贊許的點點頭:“你看得明白,心裏有章法就好了。”

隋暖枝淺淺地笑了笑。

隋月生拍了拍她的手,深深地嘆了口氣。怎麽就不是個孫子……

隋家的打算,蕭衍行並不在意。如今需要主動維系關系的,是隋家,不是他。

皇帝到底是怎麽下的詔書,目前還不清楚。

以隋家的態度來說,應該沒有達到蕭衍行的預期。蕭衍行心裏早做好了準備,最壞的結果不過是恢復了空名,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補償。更差一些的結果,是他依舊被圈禁在涼州。以皇帝對他的厭惡,極有可能不允許他返京。

蕭衍行心裏預估著最壞的結果,耐心地等詔書抵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