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刀山火海,最是無情。

寶嫣這一蹚,可以說半只腳都踏入了地獄,只是她此前一心為了蘇家,對自己的未來、婚姻沒有對蘇家那般看重。

或者說,她還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和其中利害。

所以等她意識到時,已經身陷囹圄,後悔晚矣。

因占蔔的結果並沒有多吉利,寶嫣打消了將自己去過佛堂的事宣揚出去的念頭。

她回去後,表現得和往常一樣,神色情緒哪怕憂愁了些,也沒有人懷疑她哪裏不對勁,因為作為新婦來講,新婚夫婿受了重傷,就已經是件愁上加愁的事了。

是以,除了小觀和她自己,無人知道她去過燒雪園,見過什麽不得了的人。

只是到了夜裏,寶嫣時常會從枕頭下,拿出偷偷從佛堂帶出來的蔔簽看看,然後冥思苦想,有沒有什麽解決之法,能化解了夫婿身上的兇兆。

時日一天天過去。

天色晴明,清河府徹底進入少雷少雨的夏季,晏子淵身上的傷,漸漸愈合,從不能下榻動彈,需要人親力親為的照顧。

現如今,已經到了能下床走動,甚至開始在庭院裏練功的地步。

這讓原本擔心的蘇家人,終於放下自家女郎會守寡的擔憂。

甚至還為寶嫣爭取來不少好處。

房間內,松氏呈上一碗羹湯,擺在正在看賓客禮單的寶嫣跟前。

這份賓客禮單,記載了前來參加她和晏子淵的婚儀,客人們送的禮物,多數是些拿得出手的金銀財寶、貴重之物。

統計起來,價值不菲。

這些財物,其實應當歸屬晏家所有,遠遠輪不到寶嫣插手。

是蘇家人,蘇賦安以及她幾位叔伯,從她這得到證實了晏子淵遇刺的消息後,向晏家提出的對新婦的補償。

晏子淵遭遇刺殺這件事,寶嫣作為妻子,本身就是受害者之一。她不僅沒有任何過錯,作為清白還在身上,有可能守寡的新嫁娘,真正理論起來。

還是晏家虧欠於她了。

蘇家有理有論的說法,狠狠地替寶嫣,將婆母那一套她運道不好的說法反擊了回去。

在這樣的爭取之下,理虧的晏家為了安撫他們,這才把此次婚禮上收到的財物,拿出一部分分給寶嫣。

無論是她想將這些財物充盈到嫁妝裏也好,還是作為私庫,都由她自己做主。

而替晏子淵擋刀的蘭姬,因禍得福,也獲得不少賞賜,不僅擡高了她陪媵的身份,還從原本側室居住的小院,搬到了大院子。

看著寶嫣將禮單上的賓客名字一個不落地抄錄下來,松氏勸道:“女郎歇會吧,喝了這碗羊乳,待會再抄錄。”

寶嫣頭也不擡地回應:“就剩這幾家了,得趕緊抄完,讓人給大兄送去。”

寶嫣出嫁前,蘇賦安等人本是打算等她進了晏家的門,就從北地返回金麟。

結果親妹的婚事並不如想象中順利,經過合計,幹脆多留兩個月,等到風波過去再起程。

在此期間,蘇家的人也沒閑著,打算認識認識北地人際脈絡。

而最有效的法子,就是通過晏家賓客上的禮單,了解北地勢力,哪怕寶嫣拿到的名單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卻也能起到不少作用。

寶嫣埋頭認真寫字,秀白臉上神色嚴謹,松氏見狀不再打擾。

待到三刻後,寶嫣才停下筆,拿起她抄錄好點名單,長舒一口氣,“但願能幫得上大兄的忙。”

名單被下人拿走。

松氏走過來,命人替寶嫣收拾好筆墨,然後站到寶嫣身後,為她捏肩捶背,道:“女郎辛苦了。”

寶嫣揉著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這有什麽,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她其實覺著這場婚事不順,能讓大兄他們留在北地多住一段時日也是好的,不然等他們一走,她就見不到什麽親人了。

松氏知道她心有不舍,為了讓她高興些,轉移話題說起別的。

“奴婢瞧著,近來郎主身子恢復得極好,看來,不日奴婢們就能為女郎重新整理新房,恭候郎主回來入住了。”

寶嫣成親那夜,根本沒有走完全部儀式。

她跟晏子淵還沒有喝合巹酒,也沒有圓房,似乎所有人都在等晏子淵康健以後,回來和寶嫣洞房花燭。

入了洞房,這對新夫婦才算有個正果。

而寶嫣,才算名正言順的晏家少夫人,不然一直沒有夫妻之實,她連後宅掌家的權利都沒有。

提到這個,寶嫣含羞地朝松氏望過來,“乳母提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些,夫君才剛好,哪能著急……”

她其實是不好意思了。

松氏道:“女郎覺著早,也許郎主不覺著呢?洞房花燭,本就是人之常情,因為意外,此事一直耽擱著。”

“可既然做了夫妻,總有真正在一起的時候。”

寶嫣明白她說得有道理,實際上她也有想過,等晏子淵病一好,他們肯定是會圓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