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寶嫣的認識中,這段日子以來晏子淵給她的印象,一直是稱得上溫和的。

當然他也有嚴厲的一面,這嚴厲從來沒給到寶嫣身上,這是第一次寶嫣嘗到被丈夫訓斥的滋味,可跟在家中不同。

家中父兄、叔伯對女郎講話,向來都是和氣有理的,哪怕是生氣,也會溫聲說出懲罰的話語。

哪像晏子淵,無緣無故發火。

聽聞有一類兒郎,喜歡在心情不順時沖婦人發火,用以彰顯自己的男子氣概,莫非晏子淵就是這種的?

寶嫣心中頓時有著說不出的失望。

她又不是不懂羞恥的女郎,父兄都沒這麽對待過她,晏子淵憑什麽不講一點道理,對她呼來喝去的。

寶嫣忍著面上的火辣之意,松開唇瓣道:“不知夫君為何不悅,既然夫君不想回去住,大可有話好好說。何必,何必……”

她氣息中的不穩,微顫,只要耳目敏銳的人,隔著距離在屋內都能聽得到,可見晏子淵的話讓這位蘇家的貴女受了多大委屈。

陸道蓮再次朝窗外望去時,寶嫣已經轉身要走了。

只是走了兩步,她似乎想起什麽又停下。

委屈道:“來時,為夫君準備了些果子,夫君……看著吃吧。”

她可真是……

陸道蓮嘴角一曬,這叫什麽,大人不記小人過?

她這麽心善,在這吃人的世道怎麽活,萬一真遇到大事,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寶嫣走了。

這回是真的離開了這座院子。

陸道蓮淺淺收回目光,同時掃過對面一臉不快的晏子淵,垂眸吹了吹茶水,不經意地問:“這就是你新娶的南地婦人?”

“是她。”

晏子淵開始的確是氣不順,情急之下動怒了。

他反應過來,雖然有一絲後悔,但很快就消失地無影無蹤,概因寶嫣不僅戳到他的痛楚,還來得不是時候。

他看向面前一派雲淡風輕做派的陸道蓮,試圖從他臉上查找出他想嘲諷自己的意思,皮笑肉不笑道:“讓你見笑了。”

他渾身是刺,好像是從受傷開始,性情就有些變化。

不像以前那樣學別人,風光霽月,一臉冷靜假相,現在是憤怒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居多。

洞察出晏子淵的心思。

陸道蓮拆穿他,“不必這麽防備我。”

晏子淵視線一頓。

陸道蓮掀眸直視過去,兩張幾近十足相似的臉,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中,分割成兩派,他冷聲道:“看在晏家邀請我結盟的份上,我才來的北地。你放聰明點的話,應該知道誰才是你真正的敵人。”

晏子淵被他說得面色鐵青。

作為舊相識,少時期就認識的他們,陸道蓮當然不是他的敵人,他們只是性格上不和,又不是想置對方於死地的程度

只是習慣於和這個人做比較,晏子淵才會下意識產生戒備的心理。

陸道蓮看著他的表情變化,就知晏子淵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我今日來,除了探你的病,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你不是想知道,是誰指使刺客在新婚之夜謀害你麽。”

陸道蓮:“作為盟友,看在往後還有合謀的可能上,我可以將所知道的線索告訴你。”

晏子淵眼皮亂跳兩下,雙手攥成拳頭,“那日府裏抓到的刺客皆以服毒自盡,審訊被迫中斷……你是怎麽拿到的線索?”

陸道蓮微妙道:“你知道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怎會喜歡看人在我跟前服毒呢。”

晏子淵似乎懂了,定然是刺客裏有漏網之魚,被陸道蓮的人逮住了。

他手下有一幫十分神秘的死士,審問手段比起晏家,只好不差,或許早有預防,才能從刺客嘴裏套出有用的線索。

“你想要什麽?”晏子淵不相信天底下有白來的好處,尤其他面對的是心思詭譎的陸道蓮。

這人與他同年同歲,卻自小養成了格外不同的性子。

他們或許是天底下最親密的人,卻也是最了解彼此的對手。

陸道蓮願意幫他一把,事後肯定會找機會,連番從他身上索賠更多的利益。

然而,讓晏子淵預料不到的是,陸道蓮並沒有透露出任何有所求的想法。

他只是別有深意地道:“我是不是還沒有送你新婚大禮?”

看著晏子淵愣怔的樣子。

陸道蓮舉起手中茶杯,嘴角莞爾:“那麽,這份線索就當是祝你與新夫人恩愛不疑,百年好合的禮物,不必還了。”

“對了,你的傷……”

把晏子淵警惕的神色納入眼底,陸道蓮裝作一無所知地道:“我那還有些禦貢的藥,若你傷還沒好,可管慶峰那兒去取。”

他都說到這種程度了,晏子淵這才肯稍微相信,他是真沒有所求。

也許,是因為陸道蓮身在清河府,也想尋求晏家的庇佑,所以才特意來討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