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但其實商成海抓彭循回來, 主要目的還真是為了讓溟沉生吞。

一是因為誰都清楚,用這少年肯定換不來鳳懷月,不必白費力氣。二則,彭循的修為放在彭府雖不算高, 放在修真界卻絕對不算低, 吞了他,便能將這不算低的修為據為己有, 算是自己討好小都主的禮物。第三, 彭循是彭流最寵愛的親侄兒, 他死了,彭府定然不會放過兇手, 到那時,不怕小都主不肯與自己一道避回陰海都。可謂一箭多雕。

彭循坐在地上,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陰海都的小都主,他覺得對方的確與尋常鬼煞不大相同, 比如說並沒有圓鼓鼓的大肚子, 身上煞氣也不算濃厚,手很大, 指甲縫隙裏隱約可見一絲藍色, 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看起來像某類閃粉蝶的翅膀。

彭循又試探著問:“想要鳳公子的, 是陰海都的主人嗎?”

溟沉道:“是我。”

是你啊,是你也正常, 畢竟那可是修真界排名第一的大美人, 具體美到什麽程度, 就連滿心斬妖大計劃, 無心兒女私情的彭小公子本人, 當初也難免因為《白毛圖》中的驚鴻一瞥,而做了兩天花裏胡哨的鬼夢。不過他好就好在心態健康,並且十分有自知之明,知道夢與現實相隔十萬八千裏,夢裏可以什麽都有,但回到現實,哪怕領號排隊也排不到自己,所以絕不會像這群反派,夢醒仍不死心,竟然還真計劃著要將美人綁到手。

彭循壯志在懷,正打算再接再厲,從溟沉口中套出一些關於陰海都的訊息,對方卻已經轉身離開。倒是紅翡,沒多久就又溜了進來,關心地問:“你們都聊了什麽?”

“一共也沒說兩句話。”彭循向後靠在墻上,好心提醒道,“你既自稱在這裏毫無地位,又不能幫我,那就不要到處問,小心惹禍上身。”

“你怎麽知道我不能幫你?”紅翡大包大攬,“收錢辦事,姑奶奶還從沒失手過。”

“好啊,那就說說看,你都幹過什麽驚天大票?我先聽完,再看要不要同你合作。”

這個要求屬實稱不上刁鉆,屬於來自雇主的合理詢問。但紅翡沒能回答上來,因為她雖然幹過不少票,但當中能稱得上“大”的,還真一件沒有,最“輝煌”的戰績,無非也就是假扮新娘出嫁,然後與同夥一起搶了那戶地主全家。

於是她惱羞成怒,一把將彭循拎回水坑裏,自己轉身“噔噔”跑了出去。浮在水面的螢蟲受到驚嚇,再度爭先恐後地飛了起來,彭循猝不及防,眼前一黑:“嘔……”

要死不活地吐了半天。

“見過小都主。”狹窄的回廊上,商成海側身,主動替他讓開路。

溟沉問:“如此匆忙,你要去哪裏?”

“去看看咱們陰海都的賭場生意,上頭幾層都是。”商成海問,“小都主可要同往?”

“沒興趣。”溟沉與他擦肩而過。

“是。”商成海微微笑著,直到溟沉的背影消失,方才換了副表情,轉身繼續走向黑暗深處。路的盡頭卻並沒有賭場,只有一間小小的地穴,推開門時,滿屋白色蠟燭被風吹得齊齊跳動,在墻上照出變形扭曲的影子。

“商先生。”桌邊有一人向他行禮,穿一身鮮艷紅袍,鬥篷帽子嚴嚴實實遮著臉,並不能辨清男女,是傀儡師常見的打扮。在他手中,則是拿有一個紙人,上書鳳懷月的生辰八字。

商成海問:“如何?”

傀儡師道:“商先生請放心,他的神識,很快就會全部由我控制。”

當初在那間地下醫館,陰海都的大夫們不僅按照溟沉的意思,為鳳懷月換了靈骨,抹了記憶,還遵從商成海授意,暗地裏破開鳳懷月的神識,令邪靈依附其中,至於這強行一破會不會讓原本就痛苦萬分的人更加痛苦——說實話,商成海巴不得鳳懷月能更痛些,痛不欲生最好。

他忘不了那些年自己在歡宴上所受到的侮辱,被人呼來喝去,簡直像條狗一樣,所以現在所有人都應該為此付出代價,而宴席的主人自然不能例外。

鳳懷月當初沒能抵擋住神識被破,所以眼下,當他迷迷糊糊覺察出居然又有東西要入侵自己神識時,便再度萬分緊張起來,憑借本能將神識層層護住,任憑腦髓早已劇痛如刀絞,也咬牙不肯再放松。

“阿鸞。”司危握著他濕冷的手,命令道,“睜開眼睛看我!”

鳳懷月並沒有任何反應。瑤光仙尊嘆氣道:“實在不行,就只有強行破開他的神識。”

司危不同意,他將人抱起來,掌心一下一下在背後安撫著,直到懷中人結束一輪抽搐,重新放松下來,願意聽自己說話了,方才在他耳邊道:“放我進你的神識內。”

鳳懷月不安地皺了皺眉,他能聽出司危的聲音,也明白對方的意思,但自己的神識此時明明已經很痛了,越痛就越想藏緊,越不願讓任何人碰。偏偏司危還在不停念叨,念叨不停,嗡嗡嗡嗡像念咒一般,煩得要命,於是心頭越發焦躁,手也蠢蠢欲動,眼看新的巴掌就要到來,天璣仙尊及時勸司危道:“他現在渾渾噩噩,根本聽不進去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