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空城計

“你是說,靖王暗地裏囤了一批盔甲輜重?”

寒汀閣內,周瀲同謝執對面而坐,眉頭緊蹙,震驚之余,潛意識裏似乎又帶了幾分意料之中。

靖王胃口愈大,貢緞,私鹽,都只是牟利手段。倘若要起兵造反,自然兵器盔甲才是重中之重。

謝執微微點頭,繼續道,“是皇帝那邊探得的消息,又經由阿若之口傳到謝家。”

“先前堂哥走時,曾將我叫進房中,便是交代此事。”

“靖王既敢藏匿此物,想來起事之期,已在眉睫。”

周瀲沉吟一瞬,“他既得知此事,何不幹脆趁勢動手,將靖王之夥一網打盡。”

“何必還要悄悄地從你這兒過一遭?”

謝執低嘆了口氣,屈起指節揉了揉眉心,“他若真有這般能耐,”

“三年前就該砍了靖王的腦袋,哪兒還有後頭這一堆的麻煩事兒。”

還要手底下一群人替他收局。

“便是這消息,也是下頭人先遞上來,只稱通州轄屬鐵礦近來產量有異,恐是有人動了手腳。”

“小皇帝暗查下去,才發覺那鐵礦早已易主,落進了靖王囊中。”

“順著線,這才揪出那批盔甲輜重來。”

“否則,怕是等哪日靖王打上京城了,裏頭人都不知那些盔甲長矛是從何處冒出來的呢。”

周瀲聽著他埋汰小皇帝,心下莫名生出幾分愉快,挑了挑眉,追問道,“所以?”

“他探來的消息,也只是知道有這麽一批東西在。可東西從何而來,藏在何處,卻是一無所知。”

“總不能借著條模棱兩可的消息就將靖王下了大獄。若要太皇太後知曉了,少不得又是一番折騰。”

“口說無憑,除非真將那批盔甲輜重尋出來。到時鐵證在前,靖王總無可抵賴之處。”

“打蛇打七寸,似靖王這般狠毒之人,若非一擊斃命,給他留了卷土重來的時機,下一回便更難對付了。”

周瀲微點了點頭,隨即不悅地皺起眉。

“既是盔甲輜重,少不得便有重兵把守。”

“就憑你,阿拂,林沉三人,皇帝也肯放心?”

“到時若有三長兩短,獨木難支,不提擒賊,你們自身都要難保。”

“放心吧,小皇帝總還不至於這般沒腦子。”

謝執說著,從一旁矮幾上取了道明黃的卷軸,遞去周瀲手上。

“喏,天子禦批的符令。”

“見此物如見天子。憑著它,便可調儋州駐軍。”

“堂哥這回會來儋州,除了尋嫂子之外,也是為了將這道符令送到我手上。”

“有了它,你我總不至於兩手空空,落到任人宰割的份上。”

周瀲看過卷軸,隨手擱去一旁,“盔甲輜重不比其他,靖王只會更加小心謹慎。”

“想同前回一般抓他的馬腳,只怕不易。”

“況且前次,貢緞,私鹽,尚能用生意做借口掩蓋,這回若再想打探,怕就不好尋出說辭了。”

謝執蹙眉,“正是如此。”

“靖王在儋州城中並無甚可用之人,且他又疑心頗重。”

“我猜,假使那批東西真在儋州,他大約也不肯同你父親透露太多底細。”

提及周牘,周瀲靜默一瞬,驀地嗤笑一聲。

“有了先前貢緞同私鹽之事,周牘在他眼裏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已然是無能之輩了。”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如此急著將周澄推出去。”

“比起周牘,大約周澄還更叫他信些。”

周澄勢單力薄,無所依仗,若非靖王之故,他怕是連周牘青眼都無可得。

是以除了靖王,他原無第二條路可走。

這般絕了後路之人用起來,自是比周牘這樣的老滑頭可靠許多。

“未必。”

謝執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起事所需兵器盔甲絕非小數。”

“這樣大的一批輜重運來儋州,必得尋何時地方藏匿。”

“周牘即便不知內情,藏匿之處少不得也要托於他手。”

“況且,他先前就曾替靖王藏匿過貢緞私鹽之類,得心應手,為求表現,此次必然會更加積極。”

“這樣的本事,周澄自是沒有的。”

“所以……”

他說著,眉尖微挑,一雙眼朝周瀲瞧去。

“這回怕是要勞動少爺出馬。”

周瀲聽他話音,早已明白過來,不由得微微一笑,擡眉道,“叫我去替你引蛇出洞?”

謝執豎起食指,輕搖了搖,笑道,“不是替我。”

“是替我們。”

周瀲捉住他的手指,玩笑般地遞去唇邊,輕咬一記。

“這會兒倒肯提‘我們’了?”

謝執長睫輕眨,莫名地,拿指尖在他唇邊輕蹭了蹭,輕笑一聲,眼波流轉。

“我同少爺肝膽相照,自然是‘我們’。”

“少爺暫且忍這一回。若真能從令尊口中套出那批盔甲輜重所在之地,此間事早些了了,也清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