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天才

新民路是一條寬敞的馬路,兩旁橘黃色的路燈林立。有不知名的鳥兒棲息在茂密的樹蔭裏,風聲吹過,樹葉嘩啦啦地搖曳。

旁邊是綜合體育場,有乘著月色打球的男生女生,路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自行車的搖鈴伴隨著哐啷生銹的鏈條聲輕盈作響,樹下散落著金黃色的落葉,在昏昧處鋪成了某種生動的油彩。

不遠處就有一家小賣部,雜貨五花八門各色各樣,寧歲撩開透明的門簾探頭進去,徑直問:“您好,請問有創口貼嗎?”

“雲南白藥的賣光了,只有那種。”

男老板叼著根煙,姿態慵懶地翹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伸手指了指她眼前的立櫃。

是比較卡通的ok繃,什麽叮當貓櫻桃小丸子的。

難以想象這個在他身上會是什麽樣。

寧歲不自覺眨了眨眼,嘴角翹了下又忍住,拿起來遞過去:“那就這個吧。”

謝屹忱跟在後面走了進來。這家小店空間有點逼仄,他太高了,稍微弓著腰,看寧歲掃碼付了二十多塊錢過去,手上拿著一小盒花花綠綠的東西。

他扯了下唇:“這什麽玩意兒?”

外面就是球場,門口有凳子。

這邊是另一個出門,幾乎很少會有人經過,寧歲在書包裏找出一盒碘伏棉簽:“你先坐一下。”

謝屹忱想說什麽,但還是依言坐了下來。他不太在意地抻開修長五指,在燈光下打量手背上蹭出的細碎傷口,氣息漫不經心哼了聲:“其實沒事兒,弄不弄都無所謂。”

寧歲卻細細凝視著那處:“還是得消個毒,免得傷口感染。”

看得出剛才那一拳真用了挺大力氣,都出血了,血痂淺淺結在表皮處,還沒完全凝固:“手給我。”

寧歲站著,熟門熟路地掰開棉簽白色那邊的頭,看碘伏順著管子滲進另外一邊,她低著頭,拉著謝屹忱的手擺到自己面前,小心地用棕色那一端去輕輕觸碰他指節關節處的突起。

這東西有點涼,碰到傷口的時候帶來一絲輕微的刺痛。

但此刻更有存在感的是他染著溫度的寬大掌心,和沉沉低拂的氣息。寧歲手小,所以幾乎是捧著他的手指,埋著腦袋,狀似專注地在為他上藥。

今天她沒紮頭發,黑長柔順的發從溫熱的耳朵邊垂了下來,襯得側臉頰白皙細膩。

暖調的燈光照在她頭頂,連發絲都烘出了一圈富有生機的、金黃色的亮邊。

這個世界上有人能自帶煙火氣嗎?

不需要多麽辛苦囂張地闖出一片天地,只是靜靜站在那裏,就能夠落在漂亮的光裏。

除了遠處場上躁動的拍球聲,砰砰然一頓一頓,這裏的氣氛很安靜,只余片朦朧暗調的光線。謝屹忱喉結微滾,視線目不轉睛地落在她略有些撲簌的眼睫毛上。

那裏軟軟的,似乎碰一下就會輕顫個不停。

“你……”

寧歲擡頭,才發現他在看她。

她頓了好一下,才輕聲問:“疼麽。”

謝屹忱:“——不疼。”

寧歲覺得這傷看起來還挺疼的,但他確實沒什麽特別的反應,於是她就小心地揭開那張草莓熊ok繃,放緩動作貼到他手背上。

謝屹忱瞥過去一眼。

粉紅色卡通圖案,傻裏傻氣又顯眼。

她貼得還挺興致盎然。

“……”

“嗯。”寧歲思索了一下,忽然發覺他左手手背也有刮痕,像是被玻璃弄到的,“怎麽這裏也有傷啊?”

她擡起眼,叫他:“謝屹忱。”

“嗯?”

寧歲抿了抿唇,試探問:“你是不是為了對稱好看點,才專門去揍的人?”

“……”

謝屹忱鼻腔中哼笑了聲,沒回這話,而是盯著她問:“那男的是什麽人。”

“是我室友的前男友,之前因為劈腿才分手的。”寧歲又給他左手塗了碘伏,很紮實地貼了個庫洛米圖案的創口貼,輕輕摁了兩下,“不重要的人罷了。”

謝屹忱懶懶嗯了聲,把她剛才還過來的外套收好,這才拎著包站了起來。

這裏離紫荊操場的步行距離不算特別遠,兩人就順著新民路往北邊走去。

謝屹忱閑庭信步的,有一下沒一下地踩腳邊層層疊疊的落葉,寧歲偏頭看了一眼,也學著往上踩了踩,輕微碎裂的清脆聲讓她恍惚回到了高二那個安靜的雪夜。

身邊有好幾個人騎著自行車呼嘯著沖下大坡,謝屹忱還是插著褲袋。密長的睫羽雖深深覆落下來,姿態卻仍是愜意散漫。

他低著頭的時候嘴角淡淡地平直,沒什麽多余的表情,寧歲順口一問:“他們都有自行車,你沒有嗎?”

“沒。”

“為什麽不買啊。”清大不是南北縱向兩公裏嗎?

這人應了聲,尾調拖長:“哦,因為我有摩托車。”

寧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