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翻墻

天上月朗星稀,周圍人聲暗暗地嘈雜,光是看他們旁邊可能同學們都坐得很稀疏,但是放眼望去整個操場上人卻不少。大家都各自和同伴說著悄悄話,電影原聲足夠大,掩蓋了一切動靜。

“When I speak to people of a non—mathematical nature,they always struggle with the notion that mathematics can be beautiful…”

“I don't know.I found a formula,I just can't understand it.”

【當我跟別人閑話家常,他們都不信數學可以很美……】

【我不知道。我發現了一條方程式,但現在還解答不出來。】

就在這樣的熙攘之中,謝屹忱注視她漂亮的雙眼,低聲道:“我父母的婚姻關系,其實有些特殊。”

寧歲不敢貿然去猜測,想了片刻才輕聲問:“名存實亡?”

她知道有很多家族企業,夫妻即便感情破裂,也會因為利益捆綁而不跟對方離婚。

“比那個過分點。”謝屹忱笑了笑,“你聽說過開放式婚姻嗎?”

寧歲的睫毛驀地動了下。

月色披拂,她一眼不眨地凝視著他的表情。

從剛才開始她說每一句話都小心謹慎,斟酌著道:“……就是,他們並不介意對方和別人交往,是嗎?”

謝屹忱供認不諱:“對。”

怎麽說呢,這玩意兒講得好聽點叫自由平等,可以隨意選擇性生活伴侶,講得難聽點,就是彼此不忠,缺乏道德底線。

謝屹忱可以接受他們的行為,但打心底裏從來都不曾認可。

曾經,父母的這種婚姻關系給他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仿佛這個家不過是一張輕飄飄的紙搭起來的,只要有任何外力沖擊,就會頃刻倒塌。

所以問出口的時候,多少還是怕寧歲不能理解,會認為他是個異類。

但是她好像並沒有這樣的反應。

寧歲的神情有些溫吞,低垂著眼睫,專注地看著他的手臂:“那這條疤是?”

他輕扯了下唇,將緣由從頭到尾告訴了她,頓了下又道:“其實沒有張余戈想得那麽誇張,我只是被誤傷。”

寧歲聯想到之前的種種線索:“所以,這件事,你是初中的時候知道的?”

“嗯,初一。”

謝屹忱開了一聽酒,這一罐先遞給了她,而後又給自己也開了一瓶,舉起來喝了口,喉結滾動著,眸光還是黑沉,眼睛裏淡淡的沒什麽情緒。

所以他才自己跑出來租房子住。

所以他說那時候他性格不好,總是跟人打架。

寧歲瞠著眸子看著他,有些怔然。

所有的線索都在這時對上了號,心裏那汪鹽水仿佛愈發溫熱鹹濕,有什麽地方緊得發澀,感覺說不清楚。

謝屹忱壓低了眼,勾了勾嘴角,意味有些無奈。

他嗓音放輕,但卻藏不住低啞:“還是嚇到了?”想了想,“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

“謝屹忱,你別笑了。”寧歲突然說。

謝屹忱動作頓住,似乎怔了怔。

“如果不開心,就不用笑。”她輕聲道,“不用再像小時候那樣。”

對著陌生的記者,黑壓壓的鏡頭,強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情。

“……”

屏幕上的光影不斷閃爍著,少年的眸光漆黑又暗沉,如同深潭一般,晦澀地盯著她。

有光落進他眼睛裏,半晌,謝屹忱很低地嗯了聲:“知道了。”

話說完,目光卻半點都沒離開她身上。

寧歲手裏捏著喝到一半的酒瓶,一時之間也沒來得及去閃躲視線。

他們的手都撐在地上,指尖之間相隔著幾寸,但都克制著沒有移動。只有眼睛和彼此對上,似乎循著熱切昏沉的酒意,相互凝視交織著,一點即燃,緊緊地看著對方。

寧歲的呼吸不由自主就有些紊亂,卻沒法控制自己不再去注視謝屹忱的雙眸。

他的眼睛很好看,英挺隼利,又帶著些許桀驁意味,鴉羽般的長睫覆落,神色不明,寧歲不可抑止地感到一絲心慌,好像就這麽被定在了原地。

距離是不是太近了?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他身上那種溫沉好聞的氣息拂過臉頰,她連耳尖也熱了起來,四肢好像僵住般無法動彈。

就在有什麽要迸發出來的時候,忽然哪個角落開始不斷震動起來,並伴隨著十分煞風景的鈴聲:“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

寧歲身體猝不及防震了下,這才如夢初醒般去找手機。

她先掏了羽絨服的口袋,沒有,然後又迅速低頭去翻書包外側的拉鏈,然而也沒有。

這個鈴聲音量不算太大,但還是吸引了旁邊一些同學的注意力,紛紛回頭看過來。

所幸他們的位置比較偏僻,大家坐得也很分散,所以影響並沒有太大。

寧歲一邊翻找,一邊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急速升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