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玫瑰(4)(第4/9頁)

玫瑰只是笑。

更生說:“別與玫瑰作對,來,去叫他一聲。”

終於我們在一間意大利館子內見面。

方協文憨頭憨腦地來到,坐下來,我還沒來得及介紹,他忽然沖著更生就叫:“表舅母,你忘了我%?我是協文呀——”

我說:“你認錯人了。”

他還嚷:“表舅母,那時我還小,你跟表舅好吧?”

我疑心,轉頭看更生,她的臉色已大變。

玫瑰對方協文喝道:“你吵什麽?”

方協文聽玫瑰喝他,頓時委屈得不出聲。

我心裏不是味道,正想斥罵他幾句——

更生忽然很冷靜地說:“協文,我與你表舅已經分開了,以後不必再提。”

我“霍”地一聲站起來,“更生——”我如天雷轟頂“你——你——”

玫瑰急得變色,罵方協文,“你胡嚼什麽蛆?”

“我?我沒有說什麽呀,這明明是我的表舅母。”方協文說。

我暴喝一聲,“住嘴,閉上你的臭嘴!你給我滾,我以後都不要再看你的臉!”我撲上去揪住他的衫領,“你這個白癡!”我狠狠地給他兩記耳光。

他怪叫,本能地反抗,一桌的比薩與紅酒都推翻在地上,四周圍的客人盯牢我們看。

玫瑰尖叫:“大哥!大哥!”

更生站起來,“我先走一步。”

我把方協文推倒在地,追上去,心撕肺裂地叫:“更生!更生!”

更生已經跳上計程車走了。

我跳上另一輛空車,對司機說:“追上去,不要失去前面那輛車。”

司機說:“耶穌基督,越來越多人中了電視偵探片集的毒,你是誰?陳查理?”

我沒有理睬他,車子一直向前駛出去,追住更生,我發覺她原來是回酒店,放下心了。

我一直追著她進酒店,她仿佛冷靜下來了,站在電梯口等我。

我們進了房間,靜默了好一會兒。

我終於開口問:“你以前結過婚。”

“是。”

“多久之前的事?”

“十年前。”

“為什麽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她不響。

“你知道我會原諒你,”我提高了聲音,“你知道即使你結過婚,我也會原諒你。”

她站起來對我說:“我有什麽事要你原諒的?我有什麽對你不起,要你原諒?每個人都有過去,這過去也是我的一部分,如果你覺得不滿——太不幸了,你大可以另覓淑女,可是我為什麽要你原諒我?你的思想混亂得很——女朋友不是處女身,要經過你偉大的諒解才能繼續做人,女朋友結過婚,也得讓你開庭審判過——你以為你是誰?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太龐大了!”

“你聽我說,更生——”

“我聽了已經兩年了,黃振華,我覺得非常疲倦,你另外找個聽眾吧,我不幹了。”

我張大嘴站在那裏。

她取出衣箱,開始收拾行李。

“可是,”我問,“可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因為沒有什麽好說的,我十三歲那年摔跤斷了腿,也一直沒跟你說過……”

“我是一個獨立的成年人,我不是你小女兒,什麽事都跟你說,獲得你的了解與應允。”更生說。

“你曾經結婚,是一件大事,作為你的丈夫,我有權知道。”

“每個人心中都有若幹秘密,你何必太過分?”

她提起行李。

“你到什麽地方去?”我說。

“回香港,我並沒有辭職,我那份優差還在等著我。”

“你毫無留戀?”我生氣又傷心。

她溫和地笑一笑,“我們之間的觀點有太大的差別。”

“你太特別了,更生。”我憤然說,“只有你才認為這是小事。”

“對不起,振華,我不需要你的諒解,因為我堅持自己並沒有做錯事。”

“可是——”

“別多說了,振華,我們從沒吵過架,我不打算現在開始。”

我拉開旅館房門,一言不發地離開。

到玫瑰的公寓,她正在替方協文驗傷,方協文垂頭喪氣,看到我很害怕,要站起來走。

玫瑰沒好氣地說:“坐下來,你這個闖禍胚,有我在,難道還怕大哥宰了你不成?”

他又戰戰兢兢地坐下來。

我怔怔地倒了一杯水喝。

“你這十三點,大哥真沒罵錯你,你真是個白癡,蘇更生是我的未來大嫂你懂不憧?你一見她認什麽親戚,有話慢慢說你都不懂?”

“我……一時高興,”方協文結結巴巴,“她與我表舅結婚時,我任的花童……”

這小子簡直老實得可憐又可憎。

“好了好了,”我說,“別再說了,打到你哪裏?疼不疼,要不要看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