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汗王(第3/6頁)

“真沒想到你會這樣做。”之前按著我肩膀的那個人笑著走近我,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臉,那是張慘白的仿佛鬼一樣的臉,他雖然笑著,但是那張臉卻像在哭,“真不知道娶了這樣一個女人,對他來說是福還是禍。”

“這你就管不到了。”我冷笑著,我的確不是那種意志堅強的人,血順著刀鋒一滴滴落在地上,我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

“皇後娘娘……我不願的……師父不讓我去告訴你……皇後娘娘……”嬌妍抓著刀不知道該松還是該拔,痛哭著叫我。

我向她笑了笑:“我明白,我沒怪你,還有,別恨蕭煥了,他雖然是皇帝,但是很多時候,他也沒辦法。”

“你怎麽能這樣?你這個虛榮貪心的女人,你怎麽能為他做這些?”幸懿雍突然跑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幾乎是嘶吼著說。

我從她含滿淚水的眼睛裏看到了深重的絕望,那是種瀕臨癲狂的絕望,是曾經希望過,所以才會絕望嗎?

她這麽恨我,是因為愛著蕭煥吧,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愛上,然後不知不覺得,為他變得瘋狂。

這是為蕭煥做的麽?不對,我只是沒有勇氣去終結一切。

身後突然伸出一只手,蓋在我的鼻子上,香氣仿佛甜夢,瞬間捕獲了心智。

最後殘留在意識裏的,是嬌妍的呼喊:“皇後娘娘……”

不要叫我皇後娘娘了,也許從此以後,我就不再是皇後了。

我是在車軸的吱呀聲中醒來的,觸目所及,是一望無際的金黃牧草。

草浪隨風起伏,幾株筆直的白楊靜靜佇立在草原上,天色蒼茫,青山在天際處連成一線,一眼看上去,有點秋意蕭索的味道。

這是輛走得很慢的馬車,我不知道照這樣走下去,什麽時候才能走到山海關,不過山海關離京師其實不遠,送呈戰報的快馬一來一回,也就是一天左右。

我側躺在敞篷的馬車上,左肩的傷口處已經不疼了,癢癢麻麻的,有只手正輕柔按在那裏,為我抹藥。

我不忙著去看誰在幫我上藥,而是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打扮:一身粗麻布衣。

再擡起頭,拉車老馬的橐橐蹄音,連天的牧草,秋風,都如此的清晰,我真的已經離開禁宮了。

一瞬間我居然挑起嘴角露出一個微笑。

“醒了?”是在延春閣將我擄走的那個黑衣人的聲音,他坐在車轅處,轉過身子給我的傷口上藥,拉車的那匹老馬沒人駕馭,悠悠在夯實的黃土官道上遛遛達達。

“一個女子讓一個陌生男人解開衣衫撫摸肌膚,你不是應該失聲尖叫,然後推開我的嗎?”他一邊抹藥,一邊笑著說。

“尖叫什麽?這種荒郊野外,叫了也沒人聽到,我還是不用裝矜持了吧?而且這時候推開你,會扯到傷口,很疼的,你以為我那麽笨?”我舔舔有些幹裂的嘴唇說。

“看來你很怕疼啊,很怕疼還要刺自己一劍?你真的那麽不想傷害那個人?”他笑著問。

“你會錯意了,我只是不想被那個人親手殺掉而已。你以為憑這點小伎倆真能殺了他?到頭來我還要陪你們送命,不值。”我悠然說著,在淡白的陽光下微眯上眼,享受著這懶散的時光。

“不過是個懂武功會馭火術的皇帝罷了,體質還很弱,你怎麽對他這麽有信心,他真有那麽難對付?”似乎是來了興趣,他笑問。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看起來你想殺蕭煥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你真的就沒摸清楚他的底細?”

“有些還是不清楚,你知道蕭氏子弟在裝高深上,都是行家裏手。”他笑著說。

“這句話說得好。”我蜷起手臂支住腦袋,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那你總該知道,去年秋天在江湖上聲名大噪的那個身份神秘的蕭雲從吧?”

“就是那個單槍匹馬從天下第一劍客溫昱閑手中奪下勝邪劍,虎丘大會上劍挑江南四大山莊,挫敗靈碧教四大護法,使靈碧教與江南武林簽下二十年不戰之約的蕭雲從?真是英雄出少年,一時艷絕江湖。只不過此後這位蕭少俠就銷聲匿跡,蹤跡難覓了,空留下一段佳話,叫後人追思啊。這我怎會不知?京城茶館酒坊裏的說書先生,至今都在津津樂道評講這段往事。”他慢慢說著,語氣裏真有點悠然神往的意思。

“那個蕭雲從就是蕭煥的化名,虎丘大會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還動不了他一根毫毛,你說,你們這麽兒戲似得弄件防火袍子,點幾支香就想殺他?”我晃晃腦袋,“不過,居然有人把那事編成評書說。”

“有些人生來就是給人敬仰的,就算他再怎麽想遮擋自己的光輝,早晚也要光芒四射。”那人淡笑著說,他把藥塗好,就拿出一卷紗布,細細幫我包紮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