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汗王(第4/6頁)

我輕哼了一聲,出了禁宮,說話就隨便了很多:“誰會敬仰那家夥?平時也算道貌岸然,怕苦怕得要死,一提起吃藥,臉都能嚇綠了。”

“對他這麽了解?是做他的妻子後才了解的呢,還是早就熟了?”那人笑問。

“不都一樣。”我隨口敷衍,接著問,“我看你功夫好像也不錯,為什麽不和熒一塊兒去刺殺蕭煥,這樣勝算不是大些?”

“這個,”那人笑了笑,“我們兩個不能交手。”

“隨便你怎麽說好了。”我懶懶打個哈欠,然後擡頭笑眯眯看他,“我說這位大哥,你幫我個忙好不好?不要把我送到庫莫爾的大軍裏做軍妓了,反正這裏也沒別的人,你偷偷把我放了,然後跟別人說我路上自盡了。你把我放了後,我保證立刻銷聲匿跡,我自己能養活自己的,我再也不會在京城露面了,怎麽樣?”

“這種情況下,你不是應該懇求我殺了你,讓你免受□□嗎?”那人笑著。

“人不能那麽輕易就說死,”我嘆了口氣,“你不答應就算了。”

他已經幫我包紮好傷口,轉身持起韁繩趕車,馬車快了許多。

沉默了一陣,他忽然笑了笑:“雖然不能放了你,但我還是有辦法幫你的,怎麽樣?”

“隨你。”我眯著眼睛任由遼闊深遠的暮秋景色在眼前倒退,這樣什麽都不用想的時刻,真是舒服。

我果然是討厭禁宮,對於離開那個地方,或者說離開蕭煥,有著莫可名狀的期盼。

馬車晃晃悠悠,在黃昏前來到了山海關。

按說當幸懿雍在宮中起事的同時,幸羽安排在山海關的內應也已經率軍投敵,可當我們到達山海關的時候,山海關巍峨的城墻上還掛著大武紅黑相間的火焰大旗,並沒有換上承金國的金龍旗,遠遠看到關前狼煙不斷,好像還在激戰。

那個人一揮馬鞭,老馬吃痛,奮蹄向關前的戰場奔去。

我連忙叫:“你幹什麽?那邊殺得正眼紅,我們不是沖過去送死?”

“不趁戰事還未結束,兩方混戰的時候過去,等塵埃落定,你以為我們還出得了關?”那人長笑了一聲,“小姑娘,你怕死人嗎?”

我愣了愣,連忙說:“不怕。”

“那就好。”他話音未落,就有一騎女真騎兵縱馬過來,這時雙方已經激鬥多時,那女真騎兵看到有人闖進來,連問都不問,就呼喝著揮刀砍來。

關外烈馬雄健神駿,女真騎兵尤其擅長短途奔襲,霎時間,明晃晃的大刀就到了眼前。

“抓穩車板!”我還想要抱頭蹲在車板上,那人就一聲厲喝。

女真鐵騎和殘舊的馬車瞬間錯開,幾滴溫熱的鮮血灑在我臉上,車輪下有什麽東西翻滾過去,依稀是一顆戴著鐵盔的頭顱。

我連忙擡頭,後方的駿馬上,那女真騎兵的頭顱早不翼而飛,只剩下一個手持大刀的軀幹。血霧從脖腔沖天而出,那軀幹猶自手握剛刀,保持著俯沖的姿勢。

“別看了,往後要見得的多了。”那人呵呵笑一聲,笑聲裏竟有著詭異的快意,他手裏橫提著的一柄正在滴血的長劍,正是我的楊柳風。

他說著,又趕了一鞭,老馬拖著馬車,車輪下碾著死屍,撞撞跌跌向前沖去,不遠處又有三個騎兵揮舞長矛沖來。這次的騎兵身著玄色鋼甲,是大武的將士。

我忙上去拉他:“這是我們大武的騎兵,你也要殺?”

“我的小姑娘,我們大武?你難道以為自己還是大武的人?”嗤笑中他忽然攬住我的腰,“準備好,要換馬了。”

“什麽人?”看到來者是布衣平民,那三個騎兵倒先大喝一聲,沒有直接殺來。

但就在這個空隙,那人手中的長劍揮舞成一道光屏,已將一名騎兵的咽喉刺穿。那人一腳踢在那騎兵的屍體上,接著縱身一躍,抱著我坐上空出的馬背。

剩下的兩名騎兵見突生變故,喝斥著沖過來。

那人倒不戀戰,只將頭輕輕一低,躲過他們的攻擊,接著縱馬奔出,將那兩名騎兵遠遠甩在身後。

我害怕他又撥馬回去把那兩個大武騎兵也殺了,搶著握住韁繩:“馬搶到了,我們快走吧。”

“好,謹遵皇後娘娘懿旨。”那人邊駕馬,邊笑,“忘了告訴你,我叫歸無常。”

“歸無常?”

“對,人世無常,歸途難覓,希望你能記住這個名字。”歸無常說,把一柄正在滴血的大刀塞到我手裏,“抓緊,不要丟了。”

我也不知道他的用意,連忙握緊刀柄。

說話間,我們已經沖到了山海關前。

關前的激戰十分慘烈,半開的大門前屍橫遍野,關隘裏更是堆了有半人多高的屍體,血流浮屍,把護城河的水染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