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請回來幫我

寧檬和曾宇航許思恬三個人一起找了很多地方,那些陸既明平時常去的地方,可是都找不到陸既明的人。酒吧,餐館,健身房。這樣翻著指頭一數,寧檬才發現陸既明的活動圈子窄得可憐。他真是一個挑剔的人,挑剔朋友人選,挑剔活動場合,更挑剔他自己。於是他看起來總是跟別人較勁,其實他是在和他自己較勁。他內心該是一個多孤獨的人。寧檬在尋人的一路上,都灑下了自己為那人心酸的痕跡。

可是每個灑下痕跡的地方都沒有陸既明的身影。

在每一次撲人希望落空後,不好的恐怖的念頭便在三個人心裏熊熊燃燒一次。而每一次不好的恐怖念頭的疊加,就快把人逼向著急發瘋的邊緣。

許思恬最先崩潰。在又找了一個陸既明常去的地方卻不見他的人影後,許思恬小聲地啜泣起來,她的啜泣聲因為內心的恐懼變得細碎和顫抖。她無意識地問著曾宇航:“怎麽辦?怎麽辦?他不會真想不開吧?怎麽辦!”

曾宇航也著急,想安慰許思恬告訴她別擔心,但這話他眼下卻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順風順水三十年的陸既明,此前所受過的最大挫折也不過是想留下他的小秘書在身邊而沒能留住,除此之外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什麽時候嘗過沒錢的滋味?

他太順了。這順遂能泯滅人的抗壓能力。現在當所有不順一起向他砸來,當他扛不住這些不順的壓力,他最傾向於去做的,就是用極端的方式去逃避。

想到那可怕的逃避方式,曾宇航急得用頭撞樹,仿佛這樣能把陸既明到底人在哪給撞出個結果來。

這種時候,寧檬反而鎮定下來了。

她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中強行剝離出一個鎮定理智的自己。又到了每個人都快要崩潰的時候,這個時候需要一個冷靜的人,如果其他人都做不了這個人,那麽她必須來做。

寧檬穩住自己,也穩住曾宇航和許思恬:“先別慌,這時候慌反而壞事!”寧檬對曾宇航說,“你再好好想想,除了這些地方陸既明還經常去哪?”她頓了下,用這一下飛速運轉著大腦,轉出一個閃念後,她趕緊對曾宇航問,“比如有沒有那種地方,是他小時候他父親常常帶他去的?”

曾宇航迅速思考,瞳孔放大了一瞬後又急劇縮小,瞳仁閃過恍然大悟的光:“有有有!我知道一個地方有個野湖,小時候明明他爸經常帶他去釣魚!”

寧檬聽到湖,心重重往下一墜:“那湖現在還有水嗎?”

曾宇航說:“一直有,哪幹了它都沒幹過,況且前兩天又下了場雨,現在那湖裏肯定水特足!”

曾宇航一邊說,寧檬的臉色一邊白下去。他說完,看著寧檬已經白得沒有血色的臉,終於意識到寧檬問這個問題是基於怎樣恐怖的推斷。

曾宇航大叫一聲:“壞了!他別跳湖!”

寧檬白著臉,聲音都啞了:“快走、快走!快走!!”

她一連說了三個快走,曾宇航許思恬在她的快走聲裏,汗毛都恐懼到豎了起來。

三個人拔足沖向曾宇航的車。寧檬搶下駕駛位:“我來開車!快上車坐好,把位置告訴我!”

她像危難之中能指引人走向光明那個人,當下她的號令一發,沒人想要忤逆她,人人心甘情願地順從。

仿佛她就是那個最通往正確的方向與活路。

寧檬一路把車開得像飛。只有記掛一個人的安危記掛到了極點,才能把車開到這樣瀕臨翻倒又一定不翻倒的快與險。

車子一直開到野湖邊,寧檬把車刹住,三個人跳下車。四野無人,有草無樹,於是湖面波蕩蕩袒露在視線裏,於是湖面上那個遊向湖心後讓自己向著湖心裏下墜的人影也清清楚楚映現在每個人的視線中。

寧檬從不知道自己能喊出那樣的聲音,那種偏離了她平時音頻的,聲帶撕裂了一般的嘯聲,那種肝膽俱裂不過如此的一喊。

“陸既明,你回來!”

可是湖心那個人影非但不停,反而義無反顧向下一沉。

三個人立刻拔腿都往湖邊跑。

曾宇航人高腿長,跑在頭裏。可是快到湖邊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影躍到他前面去。

那人影決然赴死般,一去不回頭,叫誰都追不上,義無反顧地一頭紮進水裏。

曾宇航愣住了,不自覺地停在了湖邊。許思恬跑到他身邊,也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

那英勇赴死的氣概可以逼停所有人的腳步,於是曾宇航和許思恬都停在了湖邊,看寧檬用身體割開湖面,一路沖向湖心。

曾宇航看著寧檬沉到水裏。太陽已經高高升起,金光灑向湖面。他用默數記錄著湖面短暫的平靜。

六十個數字數過去了。一分鐘,好像已經變成一個世紀的計量單位般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