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不過一段時間沒見, 金旭的變化堪稱是天翻地覆的。

以前的他眉目間滿是張揚的傲氣,像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雖然脾氣暴烈如火, 動不動就揮鞭子抽人, 但也是個驕驕少年郎,身上有一種少年獨有的朝氣。

現在傲氣依舊,暴烈依舊, 但眉間多了一股沉沉的郁氣,身上血氣纏繞,光芒盡失,就像是一輪墮落的殘日。

一旦戴上面具, 甚至認不出他還是個少年。

謝危怔怔地看著他,好半晌才把他和記憶裏那個驕陽般燦烈的少年對到一起。

他愕然道:“你……你怎麽會變成這樣?你的修為……”

他明明記得這孩子的修為只有元嬰期,但現在乍一看竟然覺得對方氣息深沉如海, 比之司昆都毫不遜色。

但說他是大乘, 這氣息又明顯很虛浮,不像是他自己得來的修為, 看起來很不對勁。

金旭就這麽定定地看著謝危, 那眼神很是奇異, 有什麽深沉的情緒在其間翻滾,半晌他沙啞一笑,“很奇怪嗎?”

他指了指周巖的,笑說:“你沒聽他叫嗎?我現在是這座塔的少主, 是唯一可以自由出入九層塔的存在, 除了我父親, 誰都對付不了我。”

謝危皺起眉,心裏越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所以呢?你付出了什麽代價?”

“塔靈。”

司昆突然出聲,雙眼緊緊鎖在他身上,“以人祭塔,你被他煉入了這座祭塔裏?”

謝危瞳孔一縮。

金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謝危,頓時就猜出了他的身份,“哦,你就是雲霄君吧?”

司昆輕輕頷首,“是我,所以你現在……”

金旭的表情竟然很平靜,“是,我被魔主在眉心種入了火種,所知所聞都會被他感知到,我父親取不出來,亦不想殺我,就只能用這種方式將我煉入祭塔裏,完全的掌控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眉眼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恨意,無論是對魔主的,對金灼厭的,亦或是對謝危的。

他只是在很平常的去陳述一件事。

但謝危覺得心口壓抑極了——這得是經歷過多大的痛苦,才能將這一切都當做一件平常的事呢?

金旭看著他,淡淡道:“你倒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如果不是那枚火種,我估計被他當祭品祭煉了都反應不過來我只是他的一件工具,也永遠見不到我的母親,更不知道我還有另一個親人,用一枚火種看清一切也算值了,至少我現在不算死不是嗎?”

他將小金烏拖在掌心,一下一下順著它的羽毛,眼裏慢慢泛起一絲溫柔,“還能來得及救我的弟弟,也算值了。”

謝危沉默了一會,道:“奪取塔心控制後能救你嗎?”

金旭看著他的眼神更加奇異,他嘴角微微動了動,竟然輕笑出聲,“這是你第二次想救我。”

他歪了歪頭,道:“我想不明白,我明明那樣對過你,但你為什麽總想著救我呢?”

謝危輕嘆口氣,“如果在我修為被封時你對付我那一鞭子用上靈力,我同樣也活不下來,你當時為何又要收手?”

金旭沒說話。

謝危走上前一步,在對方警惕的眼神中擡起一只手,輕輕放到他的肩膀上,聲音裏帶著輕輕的嘆息。

“因為你本性不壞,只是被環境所逼才會暴戾至此,我對孩子的容忍度一向很高,你還可以被拉一把,我就不會放手。”

金旭眼神微動,聲音沙啞的更加厲害,“可我已經被煉入這裏了……”

謝危深深看進他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帶著一股鎮定人心的力量,金旭跳動的心緒不自覺平定了下來。

謝危柔聲道:“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在求救,既然這樣,我就不會袖手旁觀,帶我去塔心,我會把你連這座塔一起帶走,然後放你自由。”

金旭仰頭看著他,眼裏雖有動容,卻被一種更堅定的東西強行壓抑住了。

他道:“之前也有人潛入進來說要救這些遺族,我帶他去了,他將我的母親打成了重傷,用她一半的血成就了大乘。”

他的聲音裏透著深沉如海的寒意,“我憑什麽……憑什麽就可以信你?”

謝危微微一笑,清揚的眉梢飛揚出一抹恣意傲氣,“憑我全天下最頂級血脈丹鳳的身份,憑我不需要任何遺族就可以到達大乘的底氣,憑我的血比這裏所有遺族加起來都要珍貴的傲氣,我不需要他們,他們於我無用,這理由夠嗎?”

金旭瞳孔顫動,不可謂不震驚。

他一直被封鎖在這裏,消息不靈通,對外面的事情都不太清楚,但他還是知道丹鳳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的。

這一塔的遺族加起來都抵不上半只丹鳳。

他想起剛見面時謝危那巴掌大的小鳥模樣,不自覺就信了八分,又看向司昆,“他呢?”

司昆眉梢一動,正要說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