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殺身險

◎你又要逃?這次又是為什麽?◎

兄妹二人在虞候府外等了許久,直到天色將晚,才遠遠見鐘明踏出來。

他心事重重的跨馬而行,兄妹二人綴在後頭,越跟越疑。將官的府邸多在城東,鐘明卻往另一邊去,街市人來人往,他彎彎繞繞許久,天擦黑時到了城西角。兄妹二人曾賃住附近,深知這裏人多屋舊,市井混雜,壓根不是一個貴人會來的地方。

鐘明拐進一條窄巷,叩開巷底一處宅門,仆人將他迎入,左右皆無鄰人,墻砌得高大溜直,外頭連棵樹也沒有。

阿策趁著無人雙手一架,小七踩上墻頭探察,發現有懸絲銅鈴,不好打草驚蛇,跳了下來。

阿策繞去另一邊查看,一個路過的婦人突然開腔,“這是策哥兒?你不是搬去閣裏住,怎麽回來這裏?”

婦人精明矮壯,手挎竹籃,居然是胡娘子。

後頭的小七一見不對,立刻折身溜了,幸而她作少年打扮,胡娘子並未留意,只盯著阿策。

阿策猝不及防,硬著頭皮打哈哈,“許久未見大娘,我在附近辦些事。”

胡娘子哪裏肯信,越發追問,“你不在閣裏上工,在這能有什麽事?”

婦人聲量不低,轉頭望向高墻,顯然有所懷疑。

阿策實在怕了她,趕緊轉身而走,“已經辦完了,就不耽擱大娘了。”

胡娘子居然追上來,扯住他喊道,“我知道了!你這小子別有用心,盯上這院子了!”

阿策手足無措,幾乎想將聒噪的婦人敲暈,院墻內有足聲行近,只怕已聽到了話語。

胡娘子不理他,兀自叫嚷,“你這窮小子,將妹妹一賣有了銀錢,竟生出花花想頭,這宅子裏哪是正經女人,不如踏實說個媳婦,穩妥的過日子!”

阿策哪想到婦人的腦瓜千回百轉,居然猜成這樣,僵繃的拳頭暗松,故作窘態一笑,“大娘怎麽知道——”

他欲言又止,胡娘子越當是猜中,氣哼哼道,“我有什麽不知,你這沒開過眼的鄉下小子,見到藩姬就迷了心竅,那狐狸精專靠男人的錢過活,你就算在院外伸長脖子,看她肯瞧一眼?”

院墻內傳來一聲輕唾,腳步又走開了。

阿策反而不急著走了,作出悵然之態,“她怎會是這樣的人?”

鐘明繞這麽遠來逛堂子?老邢分明說過他不貪酒色,入西棠閣皆為陪宴。

胡娘子一攏袖子,說的更起勁,“兩年前有人買了這宅子,修緝就用了數月,我左瞧右瞧,就她一個年輕女人帶著奴仆住進來,不是做暗門生意的才怪。”

阿策猶猶豫豫的分辯,“就算女郎獨居,也未必是如此。”

胡娘子惱了,“我還曾見過幾次衣衫富貴的男人登門,都是挑晚上的辰光,鬼鬼祟祟的避人,就你這傻子才不懂!”

阿策聽得心滿意足,故作頹唐,“要不是大娘告訴,我哪裏知道。”

胡娘子這才順了意,像模像樣的教訓,“女人的相貌不打緊,得要勤快持家,我有個遠房侄女家裏雖窮,卻粗壯結實,腰圓臀大,若是將她娶了,定能給你生七八個小子。”

顯然這才是胡娘子一番苦心所在,阿策懶得再聽,應付了兩句。

胡娘子看出敷衍,大為不快,“傻小子,你好容易得了銀錢,不娶妻用在小娼婦身上,老了就只好上街乞討。前一陣城中拿了多少乞丐,要不是有個過路的好心放了,全都給活活餓死,你就不怕將來也這樣?”

阿策哭笑不得,吱唔了幾句撥腿就跑。

陸九郎當時雖挨了打,好在時辰短,又盡力護著臉,抹了藥油歇睡一夜,次日就好多了。他在牢裏無事,用碎木磨了骰子,連擲幾把手風極順,只遺憾不在賭桌,贏不到半個銅子。

地牢是堅石所砌,入口的長階下來就是刑室,幾間囚牢都空著,僅關了陸九郎一人,一日兩頓粗飯管飽。看守半天一換,方臉的看守才坐下沒多久,換班離去的長臉看守又回來了,二人低語幾句,看了眼陸九郎所在的囚牢。

陸九郎在暗處留意到,心裏一咯噔。

長臉的說完幾句又走了,過了一陣,陸九郎揚聲,“大哥,我有要事告訴韓小將軍,請通報一聲。”

方臉的看守壓根不理,陸九郎也不氣餒,連喊了五六聲。

大約太過啰噪,那人終於一斥,“那是你配見的?”

陸九郎立即道,“那我要見韓七!事關韓大人,她一定會過來。”

方臉的看守冷笑一聲,“閉嘴吧,一會有你的吃食,吃完就消停了。”

對方話語陰惻,陸九郎似沒聽出來,停了片刻,忽的氣餒道,“這裏的飯菜如豬食,哪吃得下去,想我在百味樓嘗的水晶肴蹄、佛手芽姜、蟹粉獅頭、沙鍋野鴨,咬一口齒頰油香,那才是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