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赤火營

◎養女也是韓家的,在河西就如公主一般◎

端水發源於祁連山脈,自東向西而流,穿越群山與草地,貫連雪峰與峽谷,潤澤幹涸廣袤的西北,又順著戈壁蜿蜒遠去。赤火大營就在端水之畔,與數十裏外的青木營相較,周邊皆為原野,將領也以年輕者居多,營中的氣氛更為活躍。

一方校場內,一個壯漢正與一個精瘦的少年相鬥,兩人赤著上身兩腳蹬地,拔樁似的較勁。臂膀肌肉繃緊,腳下來回使絆,直抵得汗水淋漓。壯漢的體格到底占上風,奮臂扯得少年一斜,順勁一托,一聲巨吼將人扛在肩上,只要往下一摔,勝負就算定了。

不料少年異常靈活,淩空一盤,雙腿挾住壯漢的腰肋,臂膀扣頸一絞,壯漢給勒得頭眼發昏,穩不住栽倒下去。兩人疊在地上兀自相掙,鬥得氣喘如牛,壯漢終是不敵,拍地認輸了。

少年也累極,爬起抹了一把熱汗,圍觀的士兵皆在喝彩,嘩笑壯漢的狼狽。

史勇一把架住少年,哈哈大笑,“好家夥,不枉我押了一注大的!”

石頭又贊又羨,“九郎厲害,老兵都給你幹倒了。”

王柱對著眾士兵大肆吹噓,“這是我們全隊一起訓出來的,瞧著皮瘦精刮,本事可不小。”

伍摧將押賭的盤子扣了,銅幣混著散銀叮零作響,幾個人眉花眼笑,聽輸錢的士兵紛紛嘆息,越加得意非凡。

李相給少年遞上一塊布巾,轉頭叫道,“下午的操訓要開始了,想挑戰的明日再來!”

眾士兵一哄散了,陸九郎接過布巾拭汗,系上衣衫,從盤裏抓出最大的一份,雖然筋骨俱疲,心情卻很舒愜。如今覺出有能耐的妙處,還收獲一眾祟敬的目光,確實遠勝於混騙。

他萬萬沒想到,被捉回來不但沒死,還從青木營轉到赤火營,與一幹舊隊友重逢。韓家的寬宏簡直不可思議,陸九郎幾乎懷疑韓戎秋是中了蠱,難道自己比裴家少主還金貴?

赤火營的主帥是方景,平日多在沙州城,老將鄧宵代為掌營,韓七作為輔將協助練兵事宜。

歇了一陣,下午的操訓開始了。陸九郎當先拎起一塊沉木,架在肩上跑起來,□□的肩臂黝黑,給日頭烤出一層薄汗,張狂又矯健,放肆如一匹野駒。

力量在體內湧動,汗水恣意流淌,陸九郎不斷戰勝對手,信心就越發強大。他不在乎同伴,卻有一群人簇擁左右;不必心機討好,自然就有接納與贊美,做一個強者格外美妙,就如擊敗昆侖奴時的飄然暢快,異常令人沉癮。

縱然一度憎恨韓七與青木軍所給的折磨,卻也是那些痛苦讓他脫胎換骨,學到了馬術、槍術、弓箭、縛絞,列陣……而今所受的訓練更多,他卻越來越甘之如飴。

陸九郎沖了幾十圈仍昂著頭,奔過時還踢了一腳步履蹣跚的許勝。

許勝的屁股受了一踹,險些撲到地上,方要罵出來,人已經跑遠了,他悻悻對一旁的李相抱怨,“這小子以前一副廢物樣,如今怎麽這般能耐?”

李相也在喘氣,“當初他扛過來,我就知道不能小看,難怪——史勇都——服了他——”

史勇偷懶沒有前沖,與幾人跑在一處,咧嘴笑道,“老子傻麽?這是棵搖錢樹,還不得摟好了?”

王柱腳步虛軟,淌著汗上氣不接下氣,“沒錯,聽說這小子在青木軍闖了大禍——居然沒受罰——定是有來頭的——將來說不定——還能當將軍——娘的累死我了——”

他說得斷斷續續,最後一句突變,惹得幾人大笑。

史勇幫他托了一把沉木,嫌棄道,“就你最孬,還有兩圈撐著跑完,不然又要加罰。”

王柱背上一輕,總算稍緩過來,翻了個白眼,“我才從外頭弄到兩個瓜,嫌孬你們別吃。”

他之前是個販貨的,精明活絡,與營衛套好交情,總能弄些東西進來,幾人一聽大樂,一番嘻哈亂贊,腳下都似生出了勁。

陸九郎跑得忘形,拋開隊友迎風越奔越快,有一種無所不能的飄然,正當意氣風發,一個纖瘦的身影扛著沉木奔過,冷卻了他所有驕意。

韓七時常一同訓練,她雖是個少女,卻有極強的力量,能拉最硬的弓,舉最沉的鎖,揮槍數千次從無一日懈怠,練到汗濕重衣,她對士兵要求嚴格,對自己更是苛刻。

陸九郎忍不住暗中比較,嘗試同樣的訓練,未過半已精疲力竭。一個天之驕女為何要自討苦吃,他始終無法理解,直到偶然知曉了答案。

夜裏一幫隊友蹲在營房外啃瓜,王柱鬼祟的說出,“知不知道,韓七將軍其實是養女。”

這一言極為震撼,眾人無不驚訝,爭相詢問。

王柱得意的吐了一口瓜籽,“方將軍的親衛說的,她進韓家的時候大約五、六歲,有人猜是外室所生,其實和韓大人毫無關聯,就是韓夫人收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