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命搏命(第2/3頁)

伍摧血汗交混,先站不住了,不久石頭也累癱倒下,余下陸九郎獨力拼殺,死命護著幾人,好在屍體摞了一層又一層,門窗塞住大半,敵人進來頗為不易,攻勢也緩了。

院裏終於沒了聲音,屋裏也所剩無己,陸九郎一刀戳進對手心窩,自己也隨之倒下,陷入了徹底昏迷。

最後一名敵兵已經嚇麻了,見殺神倒下終於還魂,剛要上前割了陸九郎的腦袋,突然屍堆裏躥起一個黑影,發出尖利的叫喊,敵兵嚇得拼命從窗縫爬出,頭也不敢回的逃了。

塔蘭垂下刀,幽亮的月華從破裂的屋頂映入,照見無數橫摞的屍體。

鎮子的另一頭傳來了遙遠的喊殺聲。

李睿在屋中與鄭松堂對奕。外頭兵馬喧騰,喊殺沸天,屋內落子無聲,茶水輕沸,眾人安靜的環繞,頗有萬軍叢中若等閑的氣勢。

然而他的心很不寧靜,明知神策軍訓練有素,足以應對敵兵,依然說不出的煩亂。

一個家奴死了也罷,只是有些意外,那陸九郎聰明機巧,擅知進退,一向樂於應從邀談,極少陪顧受傷的主人,事到臨頭卻如此忠誠,竟肯舍生赴死。

李睿落下一子,忽然開口,“安小姐是個什麽樣的人。”

雲娘遲疑了片刻,“據說她傷勢極重,多在昏睡,妾怕擾了養息,並未前去探訪。”

李睿自然明白這是借口,方一蹙眉。

鄭松堂從旁緩頰,“這也不怪,之前皆未在意此女,而今看來,可能與陸九郎並非尋常主奴。傳聞安夫人好男色,廣蓄面首,雖不知安小姐的性情,但以陸九郎的形貎,或許——”

他的話語雖未說完,屋內皆知其意。

李睿心頭略松,淡道,“要是如此佞物,死了也不足惜。”

鄭松堂不欲皇子為不值一提的事耗神,轉而說起其他,“既然陛下的旨意已至,令殿下親自賜賞韓家,消息也遞給了河西,他們必會遣人相迎,無論來者態度如何,殿下聊作靜觀。”

李睿微有不快,“難道一場大勝韓家就驕狂了?”

鄭松堂話語委婉,“雖說普通天之下皆為王土,天子畢竟無法直馭萬民,河西多年淪為胡地,忠誠與否尚是未知,還是謹慎為上。”

李睿若有所思,“封疆大吏勢可遮天,據說父皇潛邸時曾至範陽,就受過節度使之輕。”

鄭松堂一捋長須,“河西除了韓家,甘州裴氏也不可小覷,他們長年與朔方軍往來,且與高昌、於闐多國交好,借商路通聯四方。此次能順利通過涼州,正是有裴家之助,而且稟承朝廷暗察之意,並未報予韓家知曉。”

李睿不禁一問,“裴家如此知機,可見心思頗多,為何會願意奉韓家為首。”

鄭松堂徐徐而釋,“河西是一塊百戰之地,雖以漢民為主,還有粟特、退渾、鄯善、達家、南山、通頰等多個部族,唯有韓大人能服眾家之爭。執掌河西後他結好西域各國,鼓勵商旅、清掃馬匪,興修水渠,甚至寬容歸附的回鶻殘部,百姓敬之如神。”

李睿執棋一頓,似贊又似警,“好一位人物,若非如此英雄,難以收復河西;但若過於英雄,又未必肯安於河西。”

鄭松堂繼續道,“韓家也非無憂,聽說女眷多嫁給各部豪族,帶來極大的助力,但日久了這些部族難免恃功,已經有內爭之兆,如今韓大人春秋鼎盛,還壓得住局面,長遠就難料了。

李睿思了片刻,“據說韓家幾個兒子都不錯?”

鄭松堂回道,“韓家不但兒子勇武,連女兒也掌兵,此次擊退蕃軍十萬伏兵的就是韓家女。”

李睿提起來很是不快,“朔方軍太不成樣,竟讓這麽多敵兵潛近,險些毀了大戰,必須狠狠的肅清一番。”

鄭松堂也有同感,“已經拿了幾個,不是說與幾年前天德軍伏藏的那名吐蕃內奸相關?當時給大皇子按下未能深查,方留下此等隱患。”

李睿現出一絲冷笑,“皇兄素有好名聲,底下一幫糟爛,就算出了這事,也一定有大臣以寬仁為由替他開脫。”

事涉宮中,在外不好多言,正合一局結束,鄭松堂托盞飲茶。

雲娘見氣氛有異,上來收拾棋子,輕笑道,“我當女將軍是話本裏的傳奇,怎麽竟真有?”

佳人軟語一岔,李睿惱意略平,隨口而答,“當然是真的,可惜陣亡了,不然還能一見。”

雲娘故作訝然的一呼,“人已經沒了?”

李睿只道,“以兩萬攻十萬,能活下來才是奇了。”

說完他不免暗忖,這次朔方軍有失,害得韓家折了勇悍的女兒,未必沒有怨氣,少不得要好生撫慰一番。

外頭天已放亮,商隊大獲全勝,回鶻兵死的死、逃的逃,神策軍挨門挨戶的清理小鎮,以防有殘兵潛伏。